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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阁老们都在忙,最近内阁很安静,听不见撸袖子吵架的声音。

    沈鲤默默放下文书,恭敬地准备退下。

    高首辅还记不记得徐华亭?应该是忘不了。

    以前沈鲤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对大臣政见不和、内斗坐视不理。

    渐渐的他想通,对皇帝的来说,只要臣子有用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平日站什么立场都不重要。

    甚至斗一斗更有活力。

    就像东宫,晏珣不在,他们几个人立场全都不一样,还不是得各司其职?再时不时互怼一下~~

    内斗,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

    如果说京城里谁最关心水西土司的动乱,除了知道事情轻重的朝廷高官,就是做着锦衣卫总旗的播州土司之子杨应龙。

    相对土司而言,朝廷的兵力具有压倒性,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西南的情况,不是光兵强马壮就行,你得进得去山里、理得清各族之间千头万绪的关系。

    就算一时改土归流,后续的管理呢?

    站在朝廷的立场,假如必须源源不断地往这些地方输送资源才能长治久安,倒不如暂时交给土司自治,伺机而动。

    他想来想去,不知不觉走到隆福寺。

    猴子杨小福在这里暂时出家做和尚。

    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杨应龙认为,杨小福一定在倭国犯下滔天罪孽,才要到大明京城出家。

    至于说“暂时”,杨应龙不相信杨小福真的会皈依佛门。

    这是一种来自同姓……哦,同类的直觉。

    杨小福曾说,他还叫“日吉”的时候,到一个光明寺做小和尚。

    那里的和尚很照顾他,还教他习字读书。

    “可是十一岁的秋天,我就觉得这个小庙太狭小,放不下我的灵魂。”

    后来……发生了什么?反正他被光明寺赶了出来。

    他那无处安放的灵魂,直到遇到安世大人,才像风浪中的小舟有了停泊的港湾。

    杨应龙看到正在扫地的杨小福,取笑:“你一把年纪还在这里做扫地僧,真的不打算重归故里吗?”

    “我会有机会回去,你就不一定。”杨小福头也不抬地回答。

    同姓就是一家人,正好窝里斗。

    来呀,互相伤害呀!

    “这就是我的家乡,我还要回哪里去?”杨应龙反驳,“播州也是大明的国土,我跟那些异地为官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杨应龙随意地坐在石阶上,挑衅地看着杨小福。

    ……有种你就说“倭国也是大明的国土”,我算你赢。

    杨小福幽幽地怼了一句:“我在寺庙里做和尚,还要扫地挑水做功课,你这个锦衣卫闲得没事干,来找我聊天吗?看样子你一定不受重用。”

    就算已经成为扫地僧,杨小福还是不会怂。

    实不相瞒,跟死在他手里的人相比,杨应龙这种土司家的小狼犬,算个球。

    阿弥陀佛。

    不过,人在他乡分外寂寞,有一条小狼犬送上门逗趣,还可以了解一些时政。

    隆福寺也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朝廷给俺答汗挑选黄教喇嘛,也让隆福寺负责;

    新科进士来还愿,讨论状元郎的文章;

    还有人说起京城新出的戏《海刚峰密案录》……

    杨小福如饥似渴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输入,沉浸式了解大明。

    可能是因为杨小福的话戳中了杨应龙,他一时不想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