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琴童停下脚步,却见那黑影又不动了,心中惊疑不定。想了想,还是一步一步沿着墙根,轻轻往月门挪去,又走得几步,只见那处异样的阴影忽然变高了,不由停下脚步。

    耳边只听张生又在念念有词:“我还是找回去的路吧,一个人孤单地伫立在这空空的花园里,只见竹子的梢头随风摇曳,天上北斗七星有云儿飘过。哎!今晚天上的这么多星星,小娘子她不看我,我能怎么样呢?虽然是眉眼传情,我和小娘子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明白啊!今晚,小娘子就睡在我的眼里了哦!”

    张生边说边转过身来,往回走去,想是此番受挫,便要回去房间呆坐思量去了。

    张生往月门走出数步,琴童盯着那黑影,只见黑影一见张生走来,便也转过身去,原来却是一个人,只是全身罩着黑衣,只露出两个眼睛,那就看不出到底是谁了。

    琴童见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应该是眨了眨眼,也开始蹑手蹑脚地快步离开,琴童故意咳嗽了一声,那黑影听见,一下子加快步伐,往前奔去。

    琴童疾步奔到月门,只见那黑影在前方不远处跑开,提一口气,正要追上前去,只听张生在身后怒喝道:“你这狗奴!都是你惹的事!”

    琴童听了心中愤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又怎么你了?”

    再转回头来,抬眼望去,那黑影早已不见,也不知转去哪处了。待要再追,迈出脚去,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跨。

    正在懊恼之时,只觉后脑剧痛,耳边听到“啪”的一声,原来是张生已走到背后,将一腔求欢被拒的怒气出在琴童头上,伸出折扇,没头没脑往琴童脑袋上敲去。

    琴童吃疼,赶紧往前跨出数步,回过头来,捂着脑袋怒道:“你自己把你的女菩萨吓走了,却又来找我撒气!”

    张生面色如霜,叱责道:“就是你这狗奴害的我!我本当闲庭信步,缓缓踱到小娘子身前。谁知道你在我背后这么推我一下,我冒冒失失地一下子从暗中冲出,自然会吓坏人家小娘子。你这狗奴,还说不是你害的!你给我站好,让我好好教训你一顿,出我心中闷气!”

    “可别!可别!”琴童连连摆手,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才动手。郎君你是读书人,可不能老是这样一言不合,拔扇相向。你可得以理服人啊!”

    张生听话了,火气更大,怒道:“你这狗奴,反了天了,敢和主人顶嘴,看我不用扇骨抽烂你的嘴!”说罢,便举起扇子,往前迈出,又要向琴童脑袋上砸去。

    琴童急忙转身就走,奔出花园,往外奔去。张生撩起衣摆,举着折扇,一路追去,等到追到所住院中,却已不见了琴童踪影。

    张生骂了一句“狗奴”,悻悻地推门,进了房间,将折扇往桌上一扔,一屁股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起来:“哎,我就回去对着这一盏绿油油的惨淡灯火,依靠着一扇冷冷清清的破旧屏风。灯儿又不亮,梦儿又不成。窗外淅沥沥的风儿吹动,透过稀疏的窗棂,将窗纸吹得扑棱棱的作响。枕头上孤零零的,被窝里静悄悄的。哎,小娘子啊,你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应该动情了呀!”

    琴童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躲在暗处,在门外又听到张生还在絮絮叨叨:“哎呀,我也不能埋怨,我也不能恼恨,坐也不安,睡也不宁。有朝一日,我和小娘子花前月下,在纱帐之中云屏之后,夜深人静之际,说下海誓山盟。到那时风流嘉庆,婚姻美满,似锦如花,我和小娘子两个在华美的婚房中春宵万千。”

    “切,做你的春秋大头梦!”琴童在门外撇了撇嘴。

    又听得那张生呢喃道:“终有一天成就这番好事就是从今天开始定下的,这一首诗就是明明白白的证明;我再也不去想什么朝廷的功名利禄,只想着和小娘子在桃花树下卿卿我我。”

    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又听见床上希希索索之声不绝于耳。琴童摇了摇头,想道:“这张君瑞,又在梦中云雨了,真是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