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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刀家大厅大门,冷风一吹,林自在察觉后背冷汗涔涔,顿时打了个哆嗦,浑身冰冷,再走几步,就见远处刀府大门外,一个瘦高清癯的人正与门卫交涉,居然是陈先生,他身后除了陈夫人和邱鹿鸣,竟还有两个手拿相机的年轻人。

    她立刻加快步伐,挥手喊:“陈先生!我在这儿!”

    邱鹿鸣第一个听到,跳着脚喊:“找到了!找到了!”

    陈先生视力不佳,扶着眼镜看过来,大概也没看清。

    忽然,林自在身后传来一阵爽朗大笑,一回头,就见刀师长笑着下了台阶,直奔大门而去,几步就越过了林自在。

    刀师长不把林自在一个小助教放在眼里,但对大名鼎鼎的陈先生就不得不重视了,他是个行伍出身的,却一向最敬佩有学问有知识的读书人,他的几个儿女都送去北平上海读书。另外一重,陈先生老父亲在倭军占领东北时,愤然绝食而死,陈先生也在香江坚拒倭国四十万资金办学,这些都让他一个军人肃然起敬,心甘情愿迎出大门去。

    刀家佣人迅速打开大门,列队站在车道两边,恭迎陈先生入内,刀师长更是离着老远,就对陈先生拱手,大声说道:“久仰久仰,陈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快!快请到刀某寒舍一坐,书房有上好的茶叶和咖啡,您要喝那种?”

    陈先生站着没动,待他们走近了,上下打量一番林自在,点点头,才对刀师长说:“刀师长,陈某今日贸然上门,失礼了!听闻我的助教被手枪逼着上了刀府的汽车,起初并不相信,自联大落脚春城四载,广大师生为春城寻矿、开采、军工也都不吝才学,竭尽全力。社会各界也均给予联大最大照顾和方便,段主席甚至让出自家半边住宅,借给联大办公,我等联大师生感激不尽。无奈有民众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只得劳驾梅先生打电话询问一二,陈某也少不得上门叨扰了。

    刀师长表情不变,惯例哈哈一笑,说:“误会误会!”

    ”只不知有什么样的误会,值得令嫒不顾贵府名声当街鸣枪掳人?这两位是日报记者,不如请他们采访一下刀小姐?”

    刀师长连忙上前一步,坚持与陈先生握手,又示意自己的副官去应对两个记者,这才低声说:“陈先生,您误会了,是我那傻儿子,一直单恋这位陈小姐,我那老母亲知道了,欢喜得不行,就想立刻见见这姑娘,派了小女玉兰去请,谁知那孩子竟是个傻透气的,这点儿事也办不明白,生生得罪了陈小姐,又让各位见笑了!刚才,陈小姐又救了我老母亲一命,我谢她都来不及,怎么能掳人呢,是不是陈小姐?”

    这一番睁着眼睛说瞎话,让林自在佩服,可她不想扩大事端,那样对她和陈先生并没有好处,所谓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争,形势比人强,林自在安抚地拍拍即将爆发的邱鹿鸣的手,对陈先生说:“是的,先生,刀玉兰是我的同学,也是咱们联大毕业生,她的确一直就这脾气,我们也习惯了,刀师长,也没有为难我。”说到这里,又面向刀师长,“至于刀老夫人,我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不敢当您的感谢,全都是老人家福泽深厚,神明保佑!”

    说完遥遥看了一眼站在大厅门口的刀玉兰,又对陈夫人说:“身为助教,本应尽心协助先生工作,如今却要劳动先生和夫人,耽误宝贵时间,在这大冷天儿,赶来接我,静怡羞愧难当。”

    陈夫人一直站在陈先生身后,这会儿笑着说:“这点子温度不算什么,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刚才小邱急得都哭了呢,你回去给她压压惊。”

    林自在点头,拉了邱鹿鸣,跟在陈夫人身后,朝黄包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