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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林自在收拾好厨房,再回到客厅却找不到自己的毕业证,她侧头冲奶奶的卧室大声问:“奶奶我毕业证呢?”

    奶奶虽然一点都不糊涂,但这几年身体衰老得很快,腿脚不再灵便,牙齿掉了大半,耳朵也背了,不大声喊的话,她根本听不见。

    她又朝奶奶卧室走近几步,“奶奶!我毕业证呢?”

    “我活不了几天了,你等我死了再出去得瑟吧!”奶奶的更大声音从卧室传出来。

    这意思就是,她把毕业证收起来了,不许林自在出去找工作。

    林自在好半天没有动,她权当奶奶是人老了没有安全感,不能真的计较,只是想起同学说的要去某某城市闯一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憋闷。

    房间里闷热异常,林自在看一眼客厅里当作摆设的空调,烦躁地用手扇风。

    奶奶虽将她养大,可也严格控制了她二十几年,她是人,不是傀儡,不是个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行,她有自己的意愿、自己的生活,像偷偷摸摸吃根雪糕这种小儿科,已经无法满足她日益壮大的逆反之心了。

    就这一刻,她做了个决定:明天就去派出所挂失身份证,一旦拿到新身份证,立刻就走,她受够了!再也不想被这个老太太控制了!

    ——等不了奶奶去世才离开滨城了,她现在就要走!走得远远的!走到天边!

    于是第二天,她借着出门买菜的机会去派出所补办了身份证,还细心地把邮寄地址写在了学校,这样就不会被奶奶发现了。

    下一次买菜时,她又去家政中心雇了一个四十多岁面相纯朴的保姆,掐着身份证邮寄的大概时间,约定了从下个月一号起,保姆就到家中照料奶奶,还加了她的微信,以便随时了解奶奶的情况。

    一周后林自在从学校快递驿站取回身份证,喜滋滋看了又看,才放到了青杏空间中,快步朝商场走去。

    今天奶奶列的菜单十分丰盛,她双手被购物袋勒得都不过血了。

    到了家,林自在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直到临近傍晚,终于精心做好了八个菜。

    说实话,她对于自己要逃离的行为,还是心存愧疚的,但一想到老太太今天能控制她的工作,明天就能控制她的婚姻,就再次硬起心肠。

    她必须工作,必须有自己的生活,奶奶的老年要有倚靠,可她的青春也只有一季,她以后不能没有生存能力,不能真的只靠遗产生活。何况奶奶现在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要死了,她无疾无病,还有经济能力,找个保姆,应该比自己照顾得更好。老太太也有的是心眼子,无论谁伺候她,她都不会吃亏,绝对两天之内控制对方。

    林自在摆好最后一个菜,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估计以她们两个的胃口,三天也吃不完,这样也好,这些饭菜放到冰箱里,奶奶一个人可以吃上几天,吃完保姆也就该住家了。

    她还在空调里隐蔽地装了个摄像头,一旦有危急情况,她也可以报警。

    想到这里,她摘下围裙,愉快地高声喊奶奶出来吃饭,一边又禁不住猜测,莫非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又或者,老太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

    她把筷子递到奶奶手里,问:“奶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非要摆这么大阵仗?”

    奶奶不回答,反而要她去拿酒。

    林自在仿佛已经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有些忘乎所以,给奶奶夹了一只海参,随口就说:“别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放屁!拿茅台!”老太太一拍桌子,大吼。

    林自在秒怂,乖乖去拿了酒,还顺便拿了一个酒盅。

    “再拿一个!你也喝!”

    放弃抵抗,她一声不吭转身去厨房,等回到桌前,奶奶已经倒了一盅酒,随手放到她跟前,一指酒盅,“喝!”

    说完又抓起林自在刚拿来的酒盅,颤巍巍给自己倒了一盅,凑到嘴边,轻轻一嘬,滋儿一声喝进去,又哈了一声,拿起勺子,哆哆嗦嗦舀了一块酥烂的红烧肉,吃进嘴里,用那硕果仅存的七颗牙,左边右边右边左边的来回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