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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鸣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鹿台山甲子不出的老人也离开了京都,临走前,没有了肃杀之气的刘玉璞对江南的纨绔公子有感而发:境界实属末枝,但剑道已经登堂入室。

    李浪出了榆林,没有急着回举人巷,而是去了一趟明瓦廊赵长宁的府邸,府里的管家刘松仁如见瘟神,府中的下人更没有一个敢阻拦。

    后院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宫装美妇眉眼如黛,坐在花椅上,李浪站在身后,扶着她瘦弱的双肩,有一茬、没一茬地诉说着江南的光景,过往的点滴,美妇好似出窍神游,并不搭话,只是痴痴望着上方的天际,小姑已经不再是喜欢赤足荡着秋千的少女,他头发渐长,两鬓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缕银丝,江南的公子看在眼里,心如刀割,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神愈发坚毅,最后弯下腰认真挽起美妇的青丝,轻声道:“小姑,自在要送你和落境回家!”

    说完,他扭头望向那道拱门,沉声道:“告诉赵长宁,本公子不管他同不同意,过几天会有马车来接夫人去到江南,落镜也会跟着去,至于她们以后回不回京都,什么时候回,待夫人痊愈由她自己定夺,这样正好,以后他赵长宁也能安心做事,稳当地吃他的皇粮。”

    院子外,管事刘松仁心中翻江倒海,惶恐不安,吃过一回苦头的大管事哪里敢啰嗦半个字。

    离开了明瓦廊,李浪回到了举人巷的小院子,简陋的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枯井上摆放着一张满是油垢的桌板,精瘦汉子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坛京都特有的醉翁仙,舍不得松手,酒还没有完全启封,就已经有淡淡的酒香溢了出来。

    一分价钱一份货。

    李浪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缺边大碗,打趣道:“哪里发的横财,既然舍不得,还这样烧包?”

    精瘦汉子小心翼翼地扯开酒坛封口,生怕溅出了几滴,最后给各自斟了大半碗,才认真道:“近朱者赤,猴子心里清楚,跟老大在一起,还干那些横财的勾当,丢的是你的脸。”

    说完,欲言又止。.

    “少拍马屁。”李浪笑道,“有屁快放。”

    精瘦汉子舔了舔嘴,好奇道:“你不知道?”

    李浪皱眉,一脸的茫然:“知道什么?”

    候小亮挪了挪屁股,眼神有些兴奋:“昨晚,家里忽然来了两名军爷,说是大周西凉铁骑虎嵬营的都尉,他们想让我……不止我,还有大柱和小马,我们几个一起入伍从军。”

    李浪想起了湖畔那位一言可调四十万铁骑的高大老人,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笑着问道:“那你们愿意吗?”

    精瘦汉子的眼中露出神往,他诚恳道:“老大,神将大人的兵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兵!”

    李浪收起笑意:“是兵就要打仗,打仗就会死人的。”

    候小亮转头望向西屋,屋子里,婢女虞小兰手里摇着拨浪鼓,哄着赵落镜开心,汉子蹙起眉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低声道:“我候小亮是个什么德性,我自己很清楚,说是这一带的过街老鼠一点不为过,但这真不能赖我,咱的爹娘不争气就算了,偏偏还是对病捞子,走得那一年,我才十一岁,所以,以前好死不如赖活着,可现在……我不想以后有了媳妇,孩子,过着和我一样的日子,遭别人的白眼。”

    说到这,精瘦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的多愁善感,只是哑然一笑:“当了兵,尤其是西凉兵,以后老了跟人有得吹嘘,就算万一哪天死了,老子也算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李浪会心一笑,端起大白碗抿了一口,一股热流直窜心口,他放下碗问道:“什么时候走?”

    候小亮咧嘴道:“过几天会有人带我们先去兵马司报到,具体什么时候去西凉还不清楚。”

    “走的时候告诉我,我为你们几个饯行。”李浪笑了笑,指着酒坛,“待会喝不完,你把它还封起来,埋在自家的院子里,过个几年回来了打开再品,保准你能喝出御供的味道。”

    候小亮重重“嗯”了一声,捧起桌上的大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到底是深秋,天幕早早挂起了一轮明月,这个夜晚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秋风最宜人,赵落境睡得很早,也很香,院子中,李浪从人神交战中骤然醒来……

    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木门没有上栓,被一只纤细如柔荑的素手轻轻推开,腰间悬着春雷的冷艳女子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