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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人丝毫没因为宋岩庭如今的样貌对他产生惧意,叫人新给宋岩庭拿了份饺子碗筷,开始跟他谈起话来。

    只是宋岩庭对自己战死的事儿一律不提,也没说消失的这段日子到底去了哪儿,而是跟杨家人说了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说了大漠的风沙、巨大的战壕,还有那一条条干硬的肉干。

    杨颂兰此时情绪平静了些,一旁听着宋岩庭说话,又忍不住擦眼泪。

    她哪能看不出来相公受了多少苦?两军交战,那场面想想便骇人得很。

    看相公脸上的疤痕便能知他经历过多危险的事儿,可他只字不提,只捡着轻松的话讲,反倒叫人心里头更难受了起来。

    特别是杨明礼,一直拿着酒和宋岩庭碰杯,一会儿给他夹炖鸡肉,一会儿给他夹腊肉。

    这腊肉还是宋如棠先前腌过的。

    于是杨家人又抓着宋如棠好一顿夸。

    他们又怎会不知战场可怕?只是瞧着宋岩庭实在紧张,故意拿了话来叫他放松。

    杨明礼不由得回想起出去那会儿,刚遇到宋岩庭的时候,他浑身的警惕满得都要溢出来。

    敲了门就直接问是不是安平的那个杨家,得了答案之后又问家里头有没有新来的姓杨和姓宋的女眷。

    要不是他知道还有个上战场后据说尸骨无存的妹夫,恐怕早就把这人踢出去了。

    抱着试试看的运气,杨明礼点头承认了,果然见面前这个满身伤痕的人一下子放下了戒备,对着自己喊了声舅哥。

    思绪回笼,杨明礼又给宋岩庭夹了块干锅鸡。

    “舅哥,在下实在是吃不下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宋岩庭一时有些无措,憋了许久,才敢对杨明礼说出了这一句拒绝的话。

    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杨家人相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的错事,便是带着逃跑出来的颂兰成了亲。

    战场上许多死死生生的时刻,他都觉得自己这是受了责罚。

    那时他想,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等回来后,向杨家赎罪,向颂兰赎罪……

    宋岩庭想到这里,直接往地下一跪,对着杨家人道:

    “当年之事是我莽撞,犯了弥天大错,今日就当着杨家列祖列宗的面请罪,明日再找人来提一次亲,若得了杨家首肯,在下便和杨三小姐再成亲一次,如若不然……在下便再多来几次。”

    杨颂兰一时有些吃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岩庭直直地望着杨颂兰的眼睛,

    “当年我年少轻狂,只以为相爱便可相守一生,却让你背负了许多年的坏名声,如今想来,日日悔不当初……”

    “长辈已然不在人世了,如今我这个当大哥的便做一回主,应了你们这门婚事,择日便成亲吧。”

    杨明书俨然将这场如若儿戏一般的闹剧当了真,认真地点了头。

    宋岩庭一下子哭了出来。

    “怎的了?这是怎的了?”

    杨颂兰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这又是闹哪一出?又是提亲又是哭的,别是被战场上的事儿给吓傻了吧?

    却不想宋岩庭嗷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真怕,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