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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宝跟着李晶这事算是落实了,沈说心中的石头放下一半。

    另一半是李大妈的心病。

    按理说,李大妈已经同意咪宝跟着李晶,那么应该已经放下心中的芥蒂,自此,心病也该解除了才是。

    可是,沈说没有收到系统反馈的任务完成提示,说明李大妈的心病仍然存在。沈说知道,要想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过程,这个时间长短因人而异。如果李大妈一直不能彻底改变观念,岂不意味着这个任务根本没法完成?

    沈说很快把这种念头驱散,系统不会给他发布不能完成的任务,看来李大妈的心病不仅体现在和咪宝的思想认知差异上,还有其它方面的因素。

    看来还得和李大妈深谈一次。

    正在沈说想着找机会和李大妈沟通的时候,李大妈却主动和李晶说起了话。

    “李小姐,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我女儿她不能说话,这个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沟通吧。”

    李晶沉吟了片刻说道:“前期我可以找一个手语翻译,以后的话……我听沈先生说已经帮张咪预约了专家,应该有很大把握能够恢复语言功能的。”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谁也不能保证到底能不能够恢复。”李大妈仍有担忧的说道,“如果恢复不了,那……会不会影响她在你们这里的工作。”

    “我之前已经说了,舞蹈是身体的艺术,语言不是必选项,退一万步说,就算张咪不能恢复语言功能,只要专舞蹈这个领域,也会有不俗的成就的。”李晶说道。

    李大妈像是在思考什么,喃喃道:“还是做一个能说话的正常人好些……”

    沈说听到这句,脑中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他不禁想到,李大妈的心病或许从来都不是和咪宝的意见不合,而是咪宝不能说话这件事。

    “大妈,方便说一说张咪是什么原因不能说话的吗?”沈说问道,“了解原因我也好和陈医生沟通,方便她那边给出更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李大妈似乎早已有心理准备,看了看身边的女儿,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疼爱与歉疚。

    沈说和李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李大妈表情的含义。

    李大妈拉着咪宝的的娇嫩小手,把思维沉入回忆,缓缓开口。

    “我三十岁的时候才生的咪宝,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已经算很迟了,因为父母去世的早,家里根本没人给我张罗结婚的事,我和她爸算是自由恋爱,她爸是护林员。”

    “咪宝出生后,她爸喜欢的不得了,逢人就说他有了贴心的小棉袄,家里也因此多了很多的欢声笑语。”

    “她爸做护林巡视的时候,往往三五天才能回一次家,我也有农活要做,就常常把她带到田间地头,我干活就把她放在田埂、草坡上玩,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年,虽然苦,但也知足。”

    “出事那天是个夏夜,暴风雨来的很急,她爸正好去巡山了,我想着还有谷子在晒场,当时看咪宝睡的很沉,就披了雨衣就出门抢收,想着一会儿就能回来。雨很大,家家户户都在抢收,邻里间相互帮助,很快就结束了。就在我往家赶的时候,村支书跑来告诉我,咪宝她爸遇到盗木的,人受伤了在医院抢救。我当时瞬间慌了神,根本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匆匆就赶去了县医院。”

    说到这里,沈说能明显感觉到李大妈的情绪更加低沉,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李晶给她拿了纸巾,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安慰的话语。

    李大妈拍拍李晶的手背,示意没事,然后接着说道:“她爸没什么大碍,但咪宝却出事了。我不知道那晚她经历了什么,等我第二天早上赶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墙角,身边有没吃完的饼干和开了口的农药。”

    “送到医院抢救总算把命保住,但也因此不能说话了……如果我当时稍微镇定一点,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也不至于会发生这种事……事后,她爸就怪我,说我没照顾好女儿,我们也去过不少地方求医问药,但都没有效果……渐渐地,她爸越来越沮丧,整天酗酒,然后就是十天半月不归家,后来听说跟一个城里的女人走了,再之后就没了消息,只剩我们母女相依为命。”

    此时的李大妈已经泣不成声,咪宝在旁边抚摸着她的背,头靠在她的肩上,无言的安慰着。

    李晶也红了眼眶,想不到张咪的遭遇这么可怜,这让她更加下定决心要把张咪带出以往的痛苦。

    沈说则基本确定,李大妈的心病就是咪宝不能说话这事,她常年生活在自责中,因为是她的疏忽让女儿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咪宝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开始用手语表达:

    那时太小,我不懂不能说话意味着什么,渐渐长大,身边的同龄人都不跟我玩,我也没办法上正常的学校,这才意识到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因此我时常感到孤独。

    也就是那时候,我喜欢上了舞蹈,我虽然不能说话,但我可以听到声音,那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杨丽萍老师跳舞,我感觉我好像能体会到舞者的情绪和情感,她们舒展着身体,有着绚丽或是朴实的动作,在我看来就是对美最好的体现。

    我开始学着跳,但一个山里的孩子,跳舞好像显得不务正业,我妈发现后也阻止我,我不敢和她明着对抗,就只能偷偷的练习,然后一直到现在,我跳舞跳了15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有在舞蹈里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放松的,是自由的,我才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咪宝的手语做到这里停了片刻,然后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继续表达道:

    妈,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因为当初的过失而悔恨,所以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其实我不怪你,但我不敢和你说,怕你以为我在安慰你。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我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不仅不怪你,反而心疼你,但我还是不敢和你说,你是一个要强的人,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你一直把自己表现得很坚强,但我知道,你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就是我。

    现在,我长大了,有能力照顾自己,也可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更遇到了沈先生和李晶老师这样的好人。所以,妈,我想和你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成为禁锢自己的枷锁。不管我以后能不能重新开口说话,我都是您的女儿,而您也永远是我的妈妈。

    这份扯不断的血缘才是最宝贵的。

    随着咪宝最后一个手语动作结束,李大妈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决堤而出,这次不是啜泣,不是默默流泪,而是嚎啕大哭。

    她抱着咪宝,咪宝也抱着她,母女俩哭得惊天动地、旁若无人,这是她们情绪的释放,是她们心灵的碰撞,更是思想上的交融。

    这一刻,两个人做到了真正的和解。

    这一刻,李晶被感动的泪水滂沱。

    这一刻,沈说的心也像是被泡在水里。

    这一刻,系统的提示来了,显示睡神大妈的心结已解。

    沈说和李晶两人出去了,他们觉得此刻应该给母女俩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诉说”和解后的母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