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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巴山楚水凄凉地。有些土地是被苍天所遗弃的孩子,他们贫瘠到一株小草也长不出来,一望无垠,风沙漫天。这里的人们呢?他们随着土地一起被遗弃,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春风从来不曾来过,连山,也是褐色的,黄沙漫天,白云漫卷。人们的脸上充满了高原红,却又黝黑一片。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把水管包起来?”小女孩儿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匹好奇的问着正在包裹水管的老师。

    “因为冬天来了,水管也会冷啊,我们给他穿上衣服,它就不会觉得冷了,就像你穿上衣服,就不会感冒了。”蹲在水管旁边的女人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用一个很生动而可爱的比喻,形容了这里的艰苦。

    不包水管,那铁制的水管就在会寒冬里爆裂开,低于四摄氏度的水,体积会增大,直到把因为受寒而变脆的铁水管撑的爆开。

    “可是老师,我穿了衣服也冷。”女孩瘦弱的站在那里,他的衣服很厚,可都是些布匹往上堆积,并没有什么绒毛,即使如此,外面的裹布也已经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女人抿了抿开裂的唇,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安慰道:“那你这次成绩考好一点,老师下山给你带暖和的新衣服好不好?”

    “好。”女孩点了点头,她知道老师从来不会骗他。

    2

    “何老师!何老师!不好啦!二狗子他爹又来揍他妈了。”一群男生快速从远处奔来,他们带起了一阵扬尘,这里没有土壤,土壤已经全部沙漠化,虽然孩子们跑的并不算快,但依旧是漫天尘埃。

    正在包裹水管的女人一惊,把布匹往女孩手上一放,告诉女孩儿先回宿舍,明天再来包,然后就焦急的跑向了几个男生,问道:“怎么了。”

    “狗子他爹又来要钱勒,他妈拿不出来,他爹就揍他妈,我们打不过他爹,就来了。”

    “王向生呢?”

    “他护着他妈,我们拉不动他。”

    “快去找村长。”女人只是嘱咐了一句,就骑着自行车,朝着王向生的家里赶去,而孩子们又转头跑向村长家里。

    山路崎岖,沟壑纵横,黄沙软糯,虽然这里的人们顽强不息的在这里摸索出了千万条小路,可总归是又几处无法避开的阻碍。老旧的男式自行车,让身高不及男人的何月怡有些难以操控。几次都已经路面崎岖保持不了平衡,不过速度不快,也没有摔倒,只是有些狼狈,满腿的泥泞灰尘。

    等到王向生家里时,打闹的声音已经停止了,破旧的院墙聊胜于无,房子的窗户没有玻璃,我更愿意称作那是一个小洞,檐上几根茅草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从瓦片里漏了出来,屋子的主体朝前倾斜,几根木桩支撑着不让屋顶垮塌下来。院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几块砖头,几片碎瓦,一口缸,里面的水已经生出了绿藻。

    男人蹲在院子里抽烟,王向生躺在茅草堆里看着书,如果只是看,好像并没有孩子们说的那么恶劣,可屋内时不时传出的不和谐的声音一直在告诉着何月怡,不是男人醒悟了,而是女人来了声音。

    何月怡没有进去,她走向了茅草里的二狗子,问道:“有没有受伤?”

    二狗子灰头土脸的摇了摇头,手里拿着一块已经快要化了的自制硬糖,吃的满手都是,而手上又沾了灰,看起来脏兮兮的。

    何月怡看了看二狗子的身上,除了脏乱一些,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聚集性灰尘,也慢慢放心了下来。摸了摸二狗子的头。

    院内抽着卷烟的男人没有在意这一幕,他没有驱赶何月怡,只是走的远了些,再次坐下,看着院外光秃秃的石头堆,默默的抽着烟。

    一会之后,屋内的男人走了出来,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到院子内的男人,掏了五十块钱,嘴里不停念叨着:“老规矩,一包烟草,五十块钱,你也收拾收拾,妈的比老子厕所还臭,下次还这么臭,没这么多了嗷。”

    说完也不等男人答话,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看到一旁的何月怡愣了愣,然后一改嘴脸,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何老师,来看二狗啊。”

    何月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那人却继续道:“有啥需要来我铺子,我给您成本价。”

    何月怡不答话,只是说道:“我刚从桑树过来,看你婆娘在到处找你呢。”

    “哎呦!那什么,何老师,一定来啊。”说着男人飞快走出了院门。

    何月怡没有着急走进去,她知道男人在里面干什么,她也没有能力阻止,不顾结局的办好事儿,是自私自利的表现。她知道二狗的妈妈是靠着这行养活二狗的,她今天赶走了男人,明天其他人就都不来了,二狗和她娘也就没了活路。

    等到男人走远之后,二狗的爹一瘸一拐的站起了身,将一些零零碎碎的硬币,和几张皱皱巴巴的绿色纸币给了何月怡。

    “二狗的学费。”

    何月怡没接,只是冷声说道:“你少找他妈妈要点钱就算是学废了。”

    男人不说话,依旧伸着手,二狗看着书,他不会管这些事情,也不懂这些事情,他不懂人情世故,他只知道,把书背下来,就能带着妈妈去一个很好的地方了,他没见过城市,但是老师说过,那里的人们冬天可以睡软床,冬天可以不用包水管。

    何月怡没有管男人,而是走进了屋子。

    3

    出来的时候,村长正在骂着二狗的爹,但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地上抽着烟。村长说了一阵,看到何月怡出来了,也就不骂了。从兜里拿几张刚做好的饼,递给了二狗,让他拿给妈妈。

    家里锅都揭不开了,自然也没有能力留人吃饭。回去的路上,村长叼着旱烟,何月怡推着单车,一群男孩在后面不停的嬉戏打闹。

    村长沉思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何老师啊,以后这种事情,咱们最好就不要管,你这一来一去十几里山路,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