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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庆生和郑立两人相对而坐。服务生取走桌上的餐盘后,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咖啡,还有一小块餐后甜点。

    梁庆生将自己面前的那块甜点推到郑立面前。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慢慢地搅着咖啡。杯子中的咖啡被她搅起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马志国不肯是吗?”郑立认真地吃着甜点。

    梁庆生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我交了辞职报告,等她批。”

    “你觉得……她会批吗?”

    “郑大律师,劳动法是保护劳动者的好吗,我现在虽然是管理层,面对企业时,我依旧是劳动者好不好。”梁庆生的情绪不是很好。

    郑立笑着去握她的手,“劳动者想变成资本家。”

    梁庆生挑着眉,斜睨着郑立,“不行吗?”

    “其实,我觉得在马志国那里挺好的,虽然有压力,但比起自己做公司,这点压力真不算什么。”

    梁庆生抽回手,手指在桌子上弹钢琴似的敲了敲,“你什么意思,郑立?”

    郑立坐直,推开空了的甜点盘,“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

    “因为,我是女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可以轻松些有什么不好呢。”

    “什么叫可以轻松些,郑立,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问题。”

    “什么这么想问题,我希望你舒服些,轻松点,不对吗?”

    “什么叫舒服些,轻松点,当家庭主妇还要天天操心一天三顿饭呢!”

    “我要为我们将来打算,我这么忙,你也那么忙。你算算,我们这个月才见几次面,每次都……”

    “行了,除了那点事,能不能想点别的。”梁庆生有些不耐烦。

    “梁庆生!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在一起,错了吗?我不想你一直那么累,不对吗?”

    梁庆生双手环抱在胸前,注视着郑立。

    “郑立,你还指望我给你生孩子吗?”

    “什么意思?!”

    “我快绝经了,你还指望我给你生孩子!”梁庆生大声说。

    郑立有些纠结地看着突然炸毛的梁庆生,“我没那个意思,而且你才刚过四十,怎么就快绝经了,说什么鬼话呢。”

    “我有磊磊了,不可能会再生小孩,我明确告诉你,你不是想跟我结婚吗,现在还想吗?”

    梁庆生有些挑衅地看着郑立。

    郑立的脸涨得通红,“你……我看你……”他喝了一大口咖啡,站起来,“你今天简直是不可理喻,我爱你就是为了生孩子吗,我也有女儿,我女儿都快高中了,你……”

    向来口齿伶俐的郑立,被梁庆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梁庆生也很生气,扭头不看越走越远的郑立。

    梁庆生回到家,有些后悔对郑立发那么一通火。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如果他真受不了自己的脾气,以后大可以不来,大家各过各的。

    “理念不合”,梁庆生想起最近常看到的一个词。

    以前她和聂良平就“理念不合”,所以离了婚。现在又和郑立“理念不合”,那么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吗?

    梁庆生想了想,放弃继续纠结她和郑立的关系的问题。回浴室放好一缸热水,将自己泡了进去。腾腾热气,让她浑身紧张的肌肉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伸手拿一块冰毛巾顶在脑门上,冷与热的刺激让她的头脑变得清醒。

    梁庆生想到下午离开公司前,马志国说的话。

    “庆生,你以为要理念相同很容易吗?你以为我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吗?”

    梁庆生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被严重地羞辱了。

    自从梁庆生向马志国委婉地表达想离职的想法后,马志国便开始悄悄拿走她手上的权限。马志国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半点亏都不肯吃。

    梁庆生开始认真思考,明天去公司后,怎么和马志国继续‘掰手腕’。

    手机响了,梁庆生看看时间,不用想,肯定是郑立求和的电话。她慢条斯理的冲了个澡、洗了个头,贴好面膜,才去拿手机。

    手机上显示十几个庆生爸爸的来电记录。

    梁庆生心中不由一怔,赶紧拨了回去。

    “庆生啊!”庆生爸爸带着哭腔对着电话说,“快回来,你妈,你妈在市中心医院,快回来……”

    聂良平见庆生爸爸话都说不清楚,赶紧拿过电话,急切地对着电话压低声音说:“喂!梁庆生,你赶紧回来,你妈进IcU了,你赶快回来,情况不是很好!”

    梁庆生脑子一蒙,手紧紧地捏着电话,“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你赶紧的吧,你爸刚才找不到你,才找我的,赶快!”聂良平挂断电话,扶着庆生爸爸坐在休息室里等。

    梁庆生用最快地迅速冲出家门。

    …………

    梁庆生赶到江城中心医院,已经凌晨1点多。

    IcU外休息室里,聂良平双手环抱着,仰靠在长椅上打着瞌睡。

    庆生爸爸斜靠在聂良平肩上睡着。

    梁庆生快步走到聂良平面前,轻轻推了推聂良平。

    聂良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见是梁庆生,转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睡得正香的庆生爸爸,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比。

    梁庆生点了点头。

    聂良平小心翼翼地扶着庆生爸爸的头,慢慢将他身体放平。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庆生爸爸身上。他又指了指外面,示意梁庆生跟着自己出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外面的走廊。

    “谢谢!”梁庆生充满歉意地说。

    “你不用这么见外。”

    “我妈上个月从北京回来,还好好的呀!”

    “听你爸说,你妈前几天一直叫头晕,胸口闷。他按医生的嘱咐按时给你妈吃药,这两天好点了。今天,哦,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刚吃两口饭,突然就歪倒在桌边。你爸爸急的不停给你打电话,你可能忙,没看到。你爸当时太害怕,急得没了主意,所以,他才找我的。刚才有医生出来,医生讲,这次堵的有些严重,已经做完手术,但没有醒。我们现在只能等,只要能醒就有希望,如果醒不过来,只怕就麻烦了……”

    梁庆生垂下眼睑,上次北京的医生就说过,再堵一次就非常危险。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谢谢你,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可以,等磊磊醒了,麻烦带磊磊过来,他外婆……”

    “知道,你放心,你坐那边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回去,有事随时找我!”

    聂良平在梁庆生肩头拍了拍,温热的手掌落下时,让梁庆生心头暖暖的。

    “好,你快回去吧。”

    梁庆生催促聂良平快走,她怕聂良平再迟疑几分钟,自己可能会开口把聂良平留下来。

    送走聂良平后,梁庆生回到休息室,在爸爸身边坐下。

    梁庆生只觉得自己头顶上压了块大石头,怎么也不舒畅。坐在这里,她只是来等一个结果,一个可能预见的结果。

    庆生爸爸倦缩着睡在长椅上,他身上还盖着聂良平的外套。

    梁庆生意外地发现,原来爸爸这么的瘦小,聂良平的外套尽然盖住他大半个身子。

    休息一会儿后,疲倦和困意慢慢爬了上来。

    梁庆生赶紧站起来,走到IcU门口看了看,透过半扇玻璃窗,惨白的灯光下,偶尔有护士打扮的人在里面走动。

    梁庆生走到休息室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工作安排信息;又在几个工作群里留言。最后给马志国去了条私人信息,解释自己家里的情况,再发了张医院的照片给马志国。

    做完这一切,梁庆生松了口气,晃了晃手臂,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尽力赶走刚刚袭上来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