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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薮君!最近怎样?”

    轻拍薮宏太肩膀的男人,是jonny的优秀毕业生。他也曾是jonny引以为豪的一支校队中的一员,如今,已是众多晚辈所仰慕的大前辈。校庆日上,他的光临,吸引了不少学弟前来取经。简单的交谈后,他走出人群,朝薮搭了话。

    “时间过得真快,我为jonny打球的时候,你还是犹豫着究竟去上竞赛课还是翘课去社团活动的小社长,现在都成校队的选手了呢!“前辈祝贺道,“校队成员之间,相处得愉快吗?”

    “大概,算吧。”薮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想让关照自己的大前辈担心。

    “那就好,有小摩擦也正常!”前辈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前辈一改方才轻松的语气,甚至压低了嗓音,“你们球队中,有没有与校方关系尤为密切的人?”

    薮思考了片刻,“前辈,您是指,关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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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关系户”和他的一群“介绍人”

    ·

    自从得知了冈本圭人转学生的身份以后,球队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虽说终究没有发生日剧中常见的欺凌事件,但我们普遍对他不友好。

    冈本的球技非常糟糕。我们对于球技弱的选手并没有歧视的陋习,但我们对他却有。训练的过程中,明知英国回来的他日语很不好,在他没听清指令想拜托我们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我们根本懒得去辨析他那不标准的发音;两两对练的时候,场上十人之间的组队理论上无人落单,但我们后卫总会悄无声息地把门将一起算进来,故意让冈本成为无人组队的那一个;甚至有些他还在的场合,我们会用一些他听不懂的方言嘲讽他的球技。

    学弟比我们稍微友善一些,通常静静地不发表言论。可能是因为一届的缘故,平时上课的时候还会见面,没见他们欺负过他。但是冈本想约他们吃饭的时候,好像一个个都很忙。

    ·

    我承认,那期间,有意排斥、甚至嘲讽他的我们是病态的。自己被校方如此玩弄,赶上其他校队又取得了更好的名次,常被同学们拿来做各种比较,说足球队是其他校队的陪衬……我们的心态是崩坏的。

    原先欺负冈本的时候,内心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担心社长会指责我们。但薮竟也完全没给过他好脸!或许薮更早地察觉到了他的问题,但由于先前女教练对我们的控制很强,薮有很多话没机会开口。山田和知念回来以后,女教练在我们面前明显显得气短,薮也因此挽回了一些权力。薮不像我们这般欺负他,但反而是让冈本感到最有压力的一个——

    冈本一掉队,就会招来薮劈头盖脸的责骂。不知是否是因为冈本真的糟糕到离谱,我从未见过薮这样训人。每当这个时候,冈本就会低着头说自己做得不够好,被骂得受不了的时候,还会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这样的懦弱,也没有得到谁的同情。

    ·

    一个训练结束的傍晚,趁着大家都没解散,知念把我们叫到了一块儿,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大家,其实,当初校队甄选的时候,我是带冈本的志愿者,也就是说,我是冈本的介绍人。前阵子,我和山田一起被派去了其他学校,没有带好他,所以我有很大的责任。以后我会努力帮他,不让他拖大家的后腿!”他朝我们深鞠一躬,“也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

    所谓志愿者,只是当初校队甄选过程中的一个限定职务。凡是参加正规选拔的选手,都会在候场前被分配给足球社原有的成员,就这样,协助甄选的志愿者和若干参选人一同组成了一个个临时的小组织。不过,选手的表现,与志愿者没有任何关系,志愿者并没有这种义务。

    但知念的善良我们可以感受得到。问题也直指我们这群高三的不良学长。此时此刻,我还是有点羞愧之心的。正想着该如何改变自己的态度时,冈本来了句,“不是的。”

    “是我啊,我就是你那组的志愿者!你再好好想想?那天你可紧张呢!”知念的眼睛里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冈本摇摇头,“对不起,不是……”

    ·

    ·

    如果说知念是为了冈本能够摆脱我们的欺凌而朝大家撒了一个谎,那么知念唯一没做好的地方在于没有事先与他有个沟通。知念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冈本的志愿者,但面对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否认,他的脸上也泛起了委屈的红晕。我们愣愣地看着他俩,不知谁是谁非。

    突然,有人冒出一句,“既然不是知念,冈本你的志愿者又是谁呢?”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记得了。”冈本小声作答。

    气氛越发微妙了起来。虽然冈本确实有忘记自己志愿者是谁的可能,但这与一口否认知念矛盾。既然忘了,怎么就肯定志愿者不是知念呢?我们一致认为是冈本在说谎。

    “今天就到这里!”薮一拍黑板,适时地终结了这场气氛僵硬的谈话。大家各自散开。我绕过储物柜,走到后场球员放行李的地方,快步走来的八乙女一把抓过我身后的冈本,把他按在储物柜的门上!

    “冈本圭人,你听着!如果你的志愿者真的是知念,你应该好好向他道歉!”为了不让知念听到,八乙女有意放低了音量,但措辞极其严厉,“但如果你的志愿者另有其人,你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他都不愿意承认你!”说着,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冈本身边离开。

    不知在原地发愣的他,有没有想明白八乙女话中的含义。

    ·

    ·

    训练在继续,歧视也在继续。

    知念在经历过那场尴尬以后,依然兑现了自己会努力帮他的承诺,每天都协助冈本练球。而我们这群只会帮倒忙的闲人,感慨于知念的善良,会时不时地提醒冈本要跟着知念好好学,别辜负了知念的一片好意。殊不知对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只会使得这本就不太稳固的师徒关系变得更加脆弱,知念变得不好意思施教,冈本则更是为了少听几句我们的嘲讽,越发不敢向知念请教……

    看着终日原地踏步的冈本,薮的火气也在一次训练的过程中彻底爆发:“之前那个关系户,就算人家是关系户,好歹人家是有真本领的,你别连他都不如!”

    那声斥责,把我都吓了一跳。校队里谁都知道我们对于那个关系户的厌恶。在我印象中,薮就算很生气,也绝不是那种把能力和品行做换算的人。但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们这些嘲讽他日语、组队故意不带他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欺凌。薮虽然骂得过分,但却道出了问题的实质。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成效——

    训练结束以后的后半场地上,我们几个后卫连同门将一起,商量防御的策略。冈本犹犹豫豫地也想凑过来听。一看到他过来,我们那几个做学长的便有了想结束讨论的冲动。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一番,走去了前场。

    “才不想和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讲策略呢,讲了他也听不懂。”

    “就是!刚才被他打断了,我们继续。没落下谁吧?高木,伊野尾,有冈,中岛!诶,中岛呢?”

    再转过身时,看见冈本正站在中岛的面前,慢慢地,放下了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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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岛没有拒绝他。从颠球开始,到控球为止,借着自己门将的职务,试探他最简单的射门能力——不协调的腿法、缺乏训练的体能在细查基本功的过程中暴露无遗,这些理应日常复习的基本功,在冈本这里却成了一门门需要预习的必修课。眼见这不是靠监督就能自行突破的临门一脚,而是靠恶补都未必能顺利摆脱的积贫积弱,中岛终于走出了球门,带着耐心,和他仅有的英语词汇量:

    “standby(准备)……等下,你是惯用左脚吗?这样选支撑脚似乎不太明智哦。”

    “standby……stop!Whydoyou反应慢好几拍!别日语听不懂,英语也听不懂!”

    “standby……ok,起球姿势您慢慢想,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