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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太亚德在林地外止步。

    身为洛科斯第九十七大连的次官,能让他停下白金色的重靴,握紧长枪中部,调动起全部精神,并反复思考自己言行举止是否能捍卫僭主光荣的人已经少而又少。

    当他穿过城邦的集市,在王国的田野间有意无意享受农夫的仰视时,他不否认内心间有蓬勃的骄傲向四肢扩散。

    但今天,他的骄傲被无限地缩小。

    像奥林匹亚星球上的普通宜居地一样,这片山崖之下的树林原始而茂密。树叶与枝条相互摩擦,不知名的飞鸟在卫队的耳畔窃窃私语,土地与草木的气味静静从他甲胄的缝隙渗透入内。自然总是在试着以他们不理解的语言去诉说着奇异的故事,米太亚德享受这些隐蔽的体验。

    然而他的忧虑正随着卫队的深入探索而逐次凝聚。

    对于洛科斯地区而言,这里的活物太少了;动物的蹄印和生存痕迹自林地外围向内部一层层减少,鸟鸣愈发遥远,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堤坝或是裂谷,将其他有灵的生命阻隔在外,只剩下无法拔出树根自行逃亡的树木本身,还有正在愚蠢地、胆大妄为地深入这片人迹不至之地的卫队成员。

    空气变得厚重,米太亚德宁愿相信这是错觉。

    透过头顶狭长深绿色短叶的缝隙,蓝得苍灰的天空中,那一缕竖直的灰黑色烟雾又明显了起来。

    这些天,他们正是按照僭主达美克斯的命令,下到悬崖底部罕有人至的密林,追随着野外之人生活的可能痕迹,寻找他们的目标。

    米太亚德小幅度低头,希望头盔的阴影挡住自己双眼的神情。他向前挥手,洛科斯卫队继续向前。

    林间多刺的矮种蕨类与无名昆虫脆弱的甲壳正在屈服于他们坚硬的铁靴,这让米太亚德在心理上感觉好了一些。

    他借着新生的勇气,无视周围树干上开始出现的、唯有极其锋利的刀刃高速划过才能造成的细长切割印记,与没有来源的火焰烧燎过后不可恢复的焦黑枯枝,并竭尽全力对正在被自然分解吞噬的残缺动物骨骼视而不见。

    “没有问题,”米太亚德对自己说,“一个能够杀死耶皮达埃的神赐的男孩就是能做到这一切。”

    他开始控制呼吸,因为他知道假如他不这样做,他一定会因为过高的呼吸频率而陷入可耻的晕厥。

    他回头,低声询问身边的士兵:“我们还有多远?”

    “不知道,长官。”士兵老老实实地回答,突然,他瞪大眼睛,像个初出茅庐的新侍从一样嘴巴长大,“看!长官!”

    米太亚德猛然转向前方。

    树林在向两侧分离。

    空中交错的枝丫不再重叠,浅灰色天空从树叶的空洞向外涌出。无论是弯曲盘结的藤蔓,还是笔直坚挺的林木,都朝着他身体两旁滑动着打开。

    在比起雷鸣更加沉重的庞大轰响里,土地如浪涛扭曲起伏,岩石沉降挪移,表层干涸的板结土块被地底上升的湿润褐黑色泥土撑开、碎裂、剥落。一条由树木拱卫的黑色道路在卫队面前生长而出。

    然后,细碎的冰晶姗姗来迟,自每一片树叶的尖端,与每一根断裂树根的末梢,向米太亚德眼中的全部事物扩散。

    莹蓝色如细腻颗粒,填补起他眼前整个世界的全部不平整与不完善之处,最终构成一副纯粹的、光辉璀璨的、堪称华美的冰寒之景。

    即便是整個奥林匹亚最高的雪山,都不存在如此洁净的区域。

    假如这是人力所为,那么米太亚德可以预见,他从今往后的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哪怕一次,活生生的工匠胜过神灵般的自然的案例了。

    ————

    莫尔斯收回指尖闪耀的光芒,朝着森林里大声讽刺“你们的脚步之缓慢,不弱于依靠柔软肌体在其分泌出的粘液上爬行的软体动物”,并让风将这句话带到洛科斯卫队耳边。

    佩图拉博都快把鱼烤好了,这群职业士兵还没到位。

    他们在森林里磨蹭什么?比谁踩碎的树叶更少吗?

    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莫尔斯接过了超出他预料的两串烤鱼。在他咬下第一口之前,佩图拉博打断了他。

    “我需要回避你们的谈话吗?”他说。

    “我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