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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名僭主之女在年龄上比兄长们都要小,但品性风度却已有了辅佐国主的水准——若是可能,辅佐二字都可以去除舍弃。

    他转变了话题,随口谈起奥林匹亚的风土人情,并大方地介绍屋内的种种陈设,比如那架子上的银制蝴蝶纹酒壶是佩图拉博大肆浪费原材料之作,同时一心二用,听着安多斯和佩图拉博那边的情况。

    “……这很……令人惊叹。”安多斯的语速很慢,假如沉默正是一个人思考的声音,那么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思考。

    “你的技巧足够娴熟,这些,”安多斯摊开手,用五指一齐指引佩图拉博的视线,“这些银像,还有这些木雕,已经不存在处理上的瑕疵。这是我无法做到的,比如这个连接口,很难想象应当如何去修整出这种无缝的组合度。”

    “嗯。”佩图拉博用最简单的音节做出回答,“那我的剧场设计图呢?”

    男孩从一堆厚厚的纸卷里挑出他所说的那卷,抚平图纸,展开在桌上。

    这只是他想要建造的庞大剧场的一个截面,他还没画完更多的建造模块,但显然他觉得如今的成果已经足够拿出来展示了。

    也许刚来此处的两名僭主子女会觉得男孩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但莫尔斯看得出佩图拉博对每一句赞美都欣然接受,就像一个贪食的孩子,悄悄地纳下别人给予的每块糖果和饼干,还要在家长面前假装嘴角那点粉末不是饼干上的残渣。

    +佩图拉博很高兴。+想到这里,莫尔斯就跟卡丽丰讲了。他收获了一个吃惊的抬眉,和灵能频道里轻轻的笑声。

    他补充道:+给伱一个小提示,假如你下次来这里,问好时将他的名字放在我的名字前面,他会立即将你引为知己。+

    卡丽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新的光彩。

    安多斯没有贸然触碰图纸本身,而是用手指悬空在图纸上方,帮助视线进行定位。

    他尽力地认真分析着这张极端复杂的图纸,接着慢慢摇头,在佩图拉博误解之前真诚地道歉:“我并不是城市的设计师……我不能凭空想象出我不曾长期涉足的领域的作品,但这一定会是一份佳作。”

    他想了想,继续往下说:“我可以从今日开始学习。”

    佩图拉博立刻对此感到警觉:“你能够学会吗?你要跟谁学,莫尔斯吗?”

    “什么?不……我能够学会,但我会去找别的老师。”安多斯看起来有些迷惑,“洛科斯的建筑设计师,如果卡尔迪斯人来访时有设计师陪同,我也会去拜访。”

    “你认为他们比莫尔斯更优秀吗?”佩图拉博阴沉地说。

    “我没有这样说……他是你的老师。”

    “你在暗示我有现在的成就,都是因为莫尔斯是我的老师吗?”

    莫尔斯卷了一下嘴唇,没有参与佩图拉博单方面对敌的言语争锋。卡丽丰沉着冷静,也不急于上去为自己的兄长助威。她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位置。

    +你觉得佩图拉博的天赋在哪,卡丽丰?+

    +是建造事物吗?+

    +不,是他在心里胡乱揣度他人的速度。每个心跳的间隔都能为他带来数万字对他人心理活动的过度分析。+

    +这听起来真是……+

    +我很好奇你的形容词。+

    +孩子气。+

    卡丽丰无奈地挑选出最婉转的词汇。

    安多斯就要败下阵来,并且这名本性温和的人丝毫不介意在言语上退让。

    “抱歉,佩图拉博。我绝没有这番暗示……任何人都能从你的作品上看见一个充满天赋和努力的人。”他好声好气地说。

    佩图拉博仿佛一拳揍进了一堆柔软的布料,气焰无处释放。

    他快速瞥了一眼莫尔斯,偃旗息鼓。

    男孩闷闷不乐地说:“好吧。既然你不懂建筑,那你擅长什么?”

    “木刻,石雕,铁器……”安多斯一个一个说,依照他的性格,他假如敢以擅长来形容一个能力,那么他绝对已经在其中浸yín多年,甚至有了一套自己的艺术理论。

    “我想和你比试。”佩图拉博打断了安多斯,“你来选择题目。”

    “嗯?”安多斯颇为迷惑。

    “我还没有和人比试过,我不知道我的才华相较他人究竟如何。”佩图拉博自信地说。

    卡丽丰捏了捏膝上的裙面,眉心略微蹙起,看起来很想阻止安多斯答应。很显然她看出,无论比试谁赢谁输,佩图拉博都会凭空扩大他们与洛科斯关系的裂痕。

    她求助地看向莫尔斯,莫尔斯无动于衷,仅仅给出一个讽刺性的回答。

    +我会从今天起督促这孩子学习哲学理论,来拯救他灾难性的思维模式。+

    卡丽丰只好亲自离开座位,劝告道:“佩图拉博先生,个人的能力终有穷尽,我的兄长亦非全才,他虽技艺众多,然洛科斯总有能工巧匠,在各自的工艺道路上走得比安多斯更远。为何不展开一场宏大的比赛,将洛科斯的工匠一一击败,来展现你的才华呢?”

    “我该怎么称呼你?”

    “卡丽丰,洛科斯王国的女儿。”

    “卡丽丰,”佩图拉博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如果达美克斯愿意主持,我会守卫我的擂台。但首先,我想从安多斯开始。”

    卡丽丰正要再说些什么,安多斯就举起一只手,吸引了几人的视线和注意:“我也不介意参与比试……选题就定为石雕?”

    “武器吗?”

    “不,不一定要武器。卡丽丰说过你不喜欢战争。”安多斯说。

    佩图拉博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卡丽丰,仿佛重新见到了这名僭主长女。

    他的态度很快柔和了。

    “好的,安多斯。你来定时间吗?”

    莫尔斯忽然出声:“我来定。一个月后,我们如今所在的工坊,欢迎二位到场。请带上安多斯王子的作品。”

    他的眼神停留在佩图拉博面部,露出的微笑一如既往没多少温度:“我希望届时能见到你最初之作的成品,佩图拉博。它让我好奇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