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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开慈突然不想回公寓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心里很乱,说不出来的酸楚,又突然想回盛世蓝湾看看。

    又或者说,想见一见程航一,见一面也行,远远地看一眼也可以。可是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见这一面?程航一想不到理由,更觉得没脸去见程航一。

    他扭头问祁桐:“你今天还有事吗?”

    “如果晚上约了同学吃饭算事儿的话,就应该还有事。”刚刚在学校里碰到了几个以前玩得还算不错,毕业就离开上海的同学,祁桐约了晚上一起吃饭。不过时间还早,这会闲得没事干。

    “那你能不能……送我去盛世?”徐开慈觉得难为情,好像一直在麻烦祁桐。

    在徐开慈的印象里,祁桐并没有那么多闲心和耐心。更何况,他今天总觉得祁桐说关于程航一的时候,祁桐是带着埋怨的。

    想想也对,以前祁桐就说过程航一委身在一个瘫子身边可惜了,现在分手了还落魄成这样。作为程航一的朋友,祁桐心生怨怼再正常不过。

    没想到祁桐立马并道准备掉头,他没看徐开慈,只是语气轻松地对徐开慈说:“学长没必要那么客气的,一脚油门的事情。我没那么冷血,总不能说我不去然后放你在路边吧?”

    到了盛世蓝湾,徐开慈没急着上楼,反而让护工推着轮椅两个人来到了停车场。

    他记得好清楚,从他们那一栋乘坐电梯下来,拐个弯后一直往里走,会路过一段灯照不到的路,然后在第二个有照明灯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车位。

    那辆黑色的大G乖乖停在车位上,程航一技术很好,停得不偏不倚。就是太久没有人去碰这辆车,上面落了厚厚一层回,徐开慈缓缓抬手,哆哆嗦嗦在车身侧面摸了一下,蜷着的那几个手指头立马沾了灰,车身上画了一道扭曲的纹路,露出他黑色的车漆。

    以前程航一好喜欢这辆车的,定期保养,随时都洗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到这辆车什么时候脏过。

    徐开慈还记得程航一拿到车钥匙的时候好开心,抱着徐开慈亲了好几下,眼里难挡的神色飞扬。那天晚上就算徐开慈没太多知觉,但也能感觉到程航一搂他搂得好紧,像是要把徐开慈揉进身体里一样。

    徐开慈不喜欢程航一送他的礼物,因为他不喜欢轮椅。可又正好因为是程航一送他的,所以那天晚上他也很开心,亲吻的时候好像找回了一点以前接吻的感觉,缠绵又温柔。

    那天晚上的两个人,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这辆倍加爱惜的车,竟然会被他们遗落在停车场,蒙尘到几乎看不清原本车子的颜色。m.

    护工从口袋里掏出湿巾帮徐开慈把手擦干净,这一年来他连在家做的那些复健都停了,现在手更是蜷得厉害,掰开他的手指比以前费劲一些,稍微用点劲儿他的手又会抖个不停。

    关节指缝里的实在难擦干净,只能等回家帮他洗手。

    徐开慈倒是无所谓,招呼护工不用麻烦了。干不干净的,没那么重要。

    从进入盛世以后,他情绪就一直很差,现在说话都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听上去好像有拨不开的水雾一样。筆趣庫

    本来徐开慈还觉得自己可以平静地上楼看看的,可真的到了门口,徐开慈突然觉得自己连出声的勇气都没有,他很难用清晰的声音去唤醒密码锁,所有的声音都好像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反而还堵得他无法喘息。

    过了好久才把门打开,空气突然流通,房子里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满口的徐开慈和护工干咳。徐开慈咳得好艰难,腰腹无力很难咳出来,眼眶憋得通红,里面的眼泪即将倾泻而下。

    徐开慈只是在客厅里随意瞟了一眼,就能想象别的房间应该也是这样的,灰尘扑扑,满是颓败。

    不对,房子是死的,房子不会颓败,颓败的是人,是相继离开这间屋子的人。

    他转着轮椅来到阳台,发现那颗几乎要长到天花板上的龟背竹竟然已经枯黄,只剩根茎还有一点点绿。

    他才轻轻伸手,枯黄的叶子就掉了下来,掉在他的腿上。

    徐开慈摸着干枯叶子,龟背竹的叶子好大,这会失去水分后就算是干枯的也还很大。他还记得很久以前,自己坐在这棵龟背竹前,对着盛观南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那天盛观南说他没听懂,不明白徐开慈到底什么意思。

    他当时笑着说自己就是说龟背竹而已,没说别的。

    其实不是,那会的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很多时候的时候,徐开慈其实没有那么坦然,对程航一他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不自信。他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放弃了。每次醒来,程航一不在跟前,床的另一边是冰凉的时候,徐开慈就觉得失望,失望多了他就已经不在乎程航一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了,反而只想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求他回来,拜托他回来,请他不要有一天,真的就离开了。

    而更多时候,徐开慈又自信满满以为可以栓得住程航一,他很清楚程航一不过就是想出去喘口气,那就让他去就好。只要他这盆土,这捧泥还在,程航一不管怎么旺盛生长,怎么向往外面的天空他的根始终还在徐开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