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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是转院到了市里,徐开慈也没办法立马好起来,好得慢,受的折腾也多。

    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瘫痪病人体温调节失衡还是腿上伤口反复发炎,总之就是几乎每天都在发烧,只区别在是低烧还是高烧。

    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瘫痪病人本来就这样,还是心情郁结,他腿上的伤口比任何一次都好得慢。原本只是细长的一道划痕,后面越来越严重,每次揭开纱布都是模糊一片。

    徐开慈的腿本来就有问题,右腿骨折过本来就比左腿要难看很多,长期下来不但屈着很难舒展开来,无论是膝关节还是脚踝都要比左腿更加明显一点。

    脚掌更是难看,如果平时坐在轮椅上垫个软枕倒是很难看得出来什么。可惜最近只能躺在床上,脚掌便只能扭曲地贴着床面,偶尔因为张力高痉挛的时候,就像一团没捏好的面团在案板上跳动。

    现在小腿肚上又加了这么一大块伤口,都不用等痊愈程航一就已经可以想象的出来以后掀开裤腿,这只小腿该有多难看。

    这样的一双腿,不应该是徐开慈身上的,偏偏他就长在徐开慈身上。令徐开慈厌恶,令程航一心疼。

    反正所有的症状纠结在一起,徐开慈每天过得都无比煎熬。

    因为肺炎的原因,徐开慈腰腹无力,没有办法自己把堆积在肺里的痰液咳出来。最开始还能趴在程航一身上,通过叩击他的背部能帮他排出来。

    后面病得越来越厉害,连叩击背部都无法让他咳出来,护士只能每天定时过来用管子帮他把痰液抽出来。

    这个过程很痛苦,每次结束以后虽然呼吸顺畅了很多,但都要干呕好久,连带着东西都吃不进去。

    每天就吃这么一丁点东西,最后还都被他吐了出去。

    要不是靠着针水里那一点营养液,程航一都快觉得他要熬不过去了。

    这还没多久,徐开慈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本来就因为肌肉萎缩而细瘦的四肢,现在连软肉都不剩多少,唯独关节处倒是越发明显突兀。

    就连平日不管谁见了都要多看上两眼的那张脸,现在也失了光彩。鼻腔附近发红,是氧气管磨破的,不管涂多厚的润肤霜也不管用。看起来除了病气横生,程航一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这算是徐开慈最特殊的一次住院了吧,没有家人絮叨,没有护工照顾,甚至因为没有告诉盛观南和宁望,所以连探病的人都没有。

    从白天到黑夜都只有程航一一个人陪着,交费拿药,穿衣吃饭,如厕清洗,都只有程航一一个人。

    按照往常的话徐开慈是肯定会和家里说的,就算不和家里说,也肯定会通知宁望和盛观南他们两个。

    总是需要个朋友来说说话解解闷,一直躺着看着天花板,那得憋死。

    不过也不能拿往常来比,往常程航一也不可能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徐开慈。

    这段时间难受煎熬的,也不单单徐开慈一个人,还有守在他跟前的程航一。

    公立医院医疗水平好,相对的在设施上就没那么好的条件,就算是单人病房,也比私立医院小很多。程航一只能将就在旁边的小沙发睡个囫囵觉,反正他就不可能可以舒坦地睡一夜到天亮。

    夜里需要爬起来帮徐开慈翻身,替他更换新的尿不湿,偶尔他痉挛就更不能睡了,得强打着精神帮徐开慈按摩。一直到徐开慈不会因为难受而闷哼,程航一才会停手。

    程航一觉得徐开慈要是再不好,自己都快要死了,徐开慈肉眼可见地消瘦,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起初的几天,他甚至都不敢去沙发上打盹。就非得坐在床边,然后拉着徐开慈的左手,只要徐开慈一动,他立马就能醒过来。

    虽然知道徐开慈现在也没那个本事能怎么着,但他实在害怕,怕到好几次梦到徐开慈死了。

    不知道这种恐惧什么时候可以消除,大概也许要到徐开慈能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那天吧。

    这份煎熬不比徐开慈少,连徐开慈自己都能看得出来,程航一很累,几乎算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一开始那几天徐开慈烧得迷迷糊糊,偶尔醒过来也是因为身体难受醒来,要么疼痛,要么干呕,实在没心思去看看身边的程航一到底如何。

    直到某天中午,程航一把徐开慈扶坐起来准备喂他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向总会把自己收拾很好的程航一,今天连胡子都没刮,下巴尖上已经泛着,胡茬杂乱地冒了出来。

    徐开慈颤颤巍巍地抬高左手,有气无力地蹭在程航一的下巴上,虽然手上没什么知觉,但他能想象得到,胡子蹭在皮肤上的触感。

    认识程航一到现在,徐开慈还从未见过程航一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样子。

    哪怕就是很久以前清晨,和程航一肌肤相亲的时候,他都没有见过。少年总是干净清爽,连身上都是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而不是现在连衬衣都是皱的,领口还隐约可见一圈汗渍。

    徐开慈的动作让程航一下意识避让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随意摸了一下下巴说:“胡子吗?昨天就没刮了,我一会就刮,你吃了饭我就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