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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阇世在雪地里坐了下来正正地坐在他父亲的尸体前面。他看见他父亲手中握着的那一块绿色的衣袂但他却故意视而不见。

    “是你杀了他吗?”

    “或者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提婆达多也同样在雪地里坐了下来他只觉得身心俱疲。恨一个人是要用尽全力的甚至比爱一个人更加辛苦。

    阿阇世手中抱着一个圆圆的泥坛他此时才忽然想了起来“这是从东方来的商人带来的美酒听说喝了便可以忘记所有的不快。”

    他拍开封泥率先喝了一口将手中的酒坛递给提婆达多。提婆达多亦喝了一口再将酒坛还给阿阇世。两人便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将一坛酒喝光。他们的酒量都不好因为这种奇异的液体十分罕有并非是金钱可以得到的。

    两人都有些微熏阿阇世率性在雪地上躺了下来身边躺着他父亲的尸体。他一躺下便无可避免地看到天上的红色月亮他喃喃自语道:“你会是那个圣主吗?”

    提婆达多默然他会吗?他知道他不是若圣主真地已经降临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其实你与我都很清楚悉达才是真正的觉者可是我却不甘心。我总认为只有你才配成为圣主只有你才可以君临这个天下。”阿阇世喃喃地道。

    提婆达多莞尔一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宿命。或者我的宿命就是为了成就传说中的圣主而你的宿命则是为了成就我。”

    若是可以我真愿七年前我不曾离开过王舍城我便不会见到你那么一切都将会不同。但或者这种假设是绝不可能存在的命运早安排好你我的足迹。我们必然会在七年前那个曼陀罗盛开的季节相遇一切都不可避免地落入命运的圈套之中。

    “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提婆达多沉吟低声道:“我只望我能够拥有使死去的人复活的神通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也同样是最大的心愿。”

    使死去的人复活!阿阇世默默在心中念诵此生他是无法做到这一点。若有来生他会倾尽全力让自己学会使死者复活的神通。他记住了提婆达多的愿望只觉得这也将是自己的愿望。

    “我该怎么办?父亲死了我该如何面对朝中的大臣和我的兄弟姐妹?”

    提婆达多淡然一笑“其实很简单你已经有了答案。”

    阿阇世喃喃道:“你也赞成吗?”

    提婆达多道:“那不正是你的决定吗?我赞成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命运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命运!你我只是被命运所操纵的傀儡或哭或笑一举一动都有无形的线在身后牵引。到底为何要活在这个世上?你说是为了寻找命运其实根本不必去找因为命运无时不在就算想要逃脱亦是无处可逃?又何必再去寻找?

    当天夜里王子阿阇世回到摩竭陀国王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宫廷政变在一夜之间便全部完成他是一个强有力的王子早已经掌握实权。

    王舍城忽然变得风声鹤戾许多乌鸦在王宫上空徘徊它们是被浓重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它们看见一具具被密密包裹的尸体悄然运出王宫它们在天上追随着这个神秘的运尸队伍最后在城外的乱葬岗到达了终点。

    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贵族死后被随意地曝尸荒野甚至不曾举行传统的火葬仪式。乌鸦们觉得很庆幸它们并不喜欢这个国度所流行的火葬仪式这使它们找不到食物果腹。但这一次却忽然有了如此之多的死尸。

    它们在乱葬岗上聚集成群撕咬着那些上等丝绸包裹着的身体。多么肥美的尸体啊!贵族的**果然是与平民不同的肉质艳美异常。

    与此同时摩登伽女同样展现了她凡脱俗的政治才能。她以王子妃的名义将朝中重要大臣的妻子儿女都请入王宫然后便将他们软禁在宫中。等到那些大臣憣然觉悟时一切都已经尽在阿阇世王子的掌控之下。

    王子的登基势在必行人们窃窃私语一个弑父的国王将会带来怎样的一个朝代?但新君如此强横还有谁敢对他的暴行提出异议呢?

    朝臣皆缄默不言人民也只敢私下议论唯有一个人公然反对新君。

    他每日在王宫前静坐要求新君忏悔他犯下的罪行。他从早到晚地坐在王宫前面的方场上风雨无阻。他身上穿着的僧衣很快就被泥水染污但他全不介意。他亦不觉得恐惧这世间本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令他恐惧的。

    每天阿阇世都会派人去王宫的门前看上一眼侍者总是带回同样的答案:“悉达仍然不愿离开他要求国王向亡父忏悔。”

    阿阇世总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或者提婆达多说得对他在这世间的命运就是为了成就提婆达多而提婆达多在这世间的命运就是为了成就悉达。既然如此那就让悉达坐更长的时间让人们更加景仰他。

    随着时日的增长逐渐有人坐在悉达的身后先是悉达的十位门徒和他的五位侍者接着便是一些僧团中的领袖然后有更多的人聚集在王宫的门前。

    悉达也并非只是静坐不语他开始传扬四圣谛及十二缘起的道理。阿阇世派遣了一名史官每天记录悉达讲过的话。到了晚间他便会仔细地阅读那些记录。

    那些闪烁着智慧的语言使他若有所悟又仿佛一无所得。但无论是否有所领悟他却仍然无法放弃自己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