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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向春风各自愁()

    含章宫,德阳殿,朱成璧轻轻一品雪顶含翠,笑吟吟道:“这几日事情多,早该把你叫过来好好恭喜一番才是。”

    朱祈祯恭谨地笑道:“姑母如今贵为三妃之首,协理六宫之事,侄儿不敢轻易来打扰姑母。”

    朱成璧搁下手中的莲纹茶盏,浅浅笑道:“如今你即将成亲,又将接任神机营统领一职,双喜临门,也是我们朱家的大事。”

    正说着,朱成璧微微侧首,却见木棉正在一旁发愣,不由眉心蹙眉,轻轻唤道:“木棉?”

    木棉回过神来,赶紧捧上一只金丝檀木的盒子奉与朱祈祯,却听朱成璧道:“这里有一些珠钗,皆是皇上的赏赐,且先为你那位新娘子润色妆奁罢了,来日你成亲之日,姑母再好好治一副大礼。”

    朱祈祯忙接过盒子,不经意间触及木棉冰凉的手指,不觉一愣,又赶紧跪下道:“多谢皇上垂爱!多谢姑母厚爱!侄儿感激不尽”

    朱祈祯微微一顿,又对木棉道:“姑姑气色仿佛不是很好?”

    木棉闻言,连忙分辨:“许是这几日倒春寒,所以有些冷着了。”

    朱成璧把玩着案上的一套玳瑁镶粉晶护甲,打量几眼木棉,温言道:“先下去换身厚实点的衣服,再叫下面的人煎一碗浓浓的姜汤来喝。”语毕,朱成璧便挥了手让木棉下去,只让竹息近身服侍着。

    德阳殿中有淡淡的百合香弥漫,朱成璧抚摸着玉葱似的水灵修长的指甲,慢慢忖度着道:“你与孙传宗分别执掌神机营与骁骑营是最好不过,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互相照料着。”

    见朱祈祯微微颔首,朱成璧又道:“博陵侯出了这档子事,皇上的身子便一直不太好,这段时间为着舒贵妃的风寒又着实累了好一阵子,如今自己也染了风寒在休息。”

    朱祈祯心中咯噔一下,不免带着探究的意味望向琳妃,却见她好整以暇地正一正海水绿鎏金团簇锦花耳环,悠悠道:“往后,神机营与骁骑营的巡视要更频繁一些,以免像上次重华殿那样差点出了差错。”

    朱祈祯忙道一声是。

    朱成璧赞许地看他一眼,又道:“还有一件事姑母要嘱托你去办,昭慧太后身边原来近身伺候的几名宫女当初在昭慧太后薨逝后便遣散回乡了,你暗地里帮本宫打听着,若是寻着了便作为本宫的远房亲眷送进宫来。”

    朱祈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是诺诺着应了下来,朱成璧再次郑重道:“此事甚为重要,万勿打草惊蛇,否则,遑论是你,连本宫都不能活命。”

    朱祈祯一惊,连忙俯身下跪:“侄儿明白,此事,再无第四人知晓!”

    隆庆十一年的春天来得十分早,二月二龙抬头刚过不过十来日,京城里便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股的暖流,暖风吹人醉、香花次第开,最是一番赏心悦目之景。

    朱成璧看着殿前的庭院中怒放的棠梨花,不觉含笑:“棠梨花真当是香气袭人,由着暖风熏熏一吹,只觉得如置身花海一般。”

    竹息适时奉上一盏棠梨茶,笑道:“春天提早到了,这杯茶也是应景,木棉手艺不错,这棠梨花虽然清香扑鼻,但是苦涩味较重,木棉摘了最鲜嫩的花骨朵儿,先是清水洗净,再用沸水汆、清水漂,如是两回,方能去干净苦味,娘娘可要尝尝?”

    朱成璧笑着接过,轻轻啜饮一口,亦是称赞:“确实清香,比起那些名贵的茶饮,自有一番风味。”

    竹息抿嘴一笑,又从竹语手中接过一个碎花青瓷撞边的纹金盘子,笑道:“这个呢,是小厨房新做出的,叫贵妃妆,将棠梨花、红豆沙、莲子粉细细剁碎,落盐揉匀,和入糯米面捏成厚薄均匀、大如茶盅的圆形饼,待炒锅中的核桃油炼熟,文火细煎至金黄色泽即可。”

    朱成璧轻轻一嗅,果然是香味浓郁,又看那金黄的色泽仿佛宫中华贵女子的眼影一般甚为夺目,不由笑道:“小厨房也是有心了,这几日比之过去也勤快了不少,翻着花样来孝敬本宫,可是什么缘由?”

    竹息满面春风,喜滋滋道:“娘娘被尊为三妃之首,又协理六宫,这外面谁不觑着咱们的脸色,含章宫上下均是十分得意呢!”

    朱成璧淡淡一笑:“得意且先不必了,身处后宫,得意或是失意,一朝一夕、变化莫测,谁能保证今日的晴空万里不会是明日的骤风暴雨呢?”

    竹息想了想,忙道:“奴婢知道了,必定知会下人,可不能出了含章宫乱摆谱,没得给娘娘惹麻烦。”

    朱成璧以手支颐,目光慢慢拂过争艳夺姿的棠梨花,一字一顿道:“含章宫的棠梨花虽好,到底也比不过棠梨宫那满庭院的棠梨如春雪堆积,只是你也知道,昔日恩宠甚隆的贺婉仪便是独居那棠梨宫,皇上还御书赐下了‘茂修福惠’的匾额,但如今,她又是什么下场?本宫虽然目前得意,却也不能错了步子,玉厄夫人说的不错,能扳倒她当真算不得十分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