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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云髻罢梳罗衣残(4)

    回颐宁宫的甬道,两侧有古木参天,投落的树荫中有金色的日光穿梭摇曳,仿佛于一泓碧泉中嬉戏的幼鱼。

    竹息一壁扶着朱成璧徐徐走着,一壁摇着象牙骨的团扇,低低道:“太后娘娘方才软硬兼施,既告诉她们您手里有襄城王与慕容迥两张王牌,又提醒她们您已经握着她们的把柄,更何况灼雀一案是悬在她们头上的利剑,她们自然分得清楚。”

    竹语亦道:“贤妃与德妃也算是心思细腻了,太后娘娘话里话外都指出,如今摄政王虽然权势如日中天,但是已经失去了江承宇的襄助。壁虎断尾虽然能保住自身,但有的尾巴未必能长出来。而贤妃与德妃,为保住苗氏一族与甘氏一族的前途名望,自然要坐稳四妃的位置,

    眼下,继续为摄政王效劳已经没有多少好处了。”

    朱成璧点一点头,发鬓的缠丝玛瑙点翠步摇垂下的玉串珠飒飒而动,如细雨落于窗台:“灼雀一案,就是要让贤妃与德妃明白,不要以为可以在后宫里头兴风作浪、为非作歹,哀家不出手,是因为有自己的考量,若是出手了,她们就未必有活路可走。”

    竹息轻轻叹气:“其实,奴婢今日也很是担心,贤妃与德妃毕竟有颇大的家族势力,如果意欲与太后娘娘鱼死网破,只怕也很难拿得住她们。”

    朱成璧微微含笑:“灼雀一案闹得越大,反而漏洞会越多,哀家的胜算也越小,所以,只能在太液池上解决,才会真真切切让贤妃与德妃明白,她们的性命,紧紧握在哀家手里,是生是死,都在哀家一念之间。不过话说回来,哀家倒觉得,她们一定会倒戈。”

    竹息奇道:“太后娘娘为何这般笃定?”

    朱成璧抿唇一笑,徐徐道:“因为贤妃与德妃一早就牵扯进了后宫斗争,而且还是主动出招,这是为着什么?”

    “富贵与荣华?”

    “不错,若是真的是存了颠覆帝位的目的进宫,她们只需要在皇帝身上花心思,又何必对娴贵妃与万昭仪动手?正是因为她们一开始就不是完全为着摄政王而入宫,这才会成为她们最致命的缺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竹息怅然一叹,“摄政王在利用苗从哲与甘循,其实,苗从哲与甘循也在利用摄政王啊!”

    朱成璧淡淡道:“竹息,你亲自去一趟仪元殿,告诉皇帝,灼雀一案,另有隐情,让他耐心等几日,哀家必会给一个交代。”

    麟趾宫,德妃依旧是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足足裹了两条折锦软毯才缓过神来。

    贤妃亦是心惊不止,连端了几次茶盏都是泼泼洒洒的。

    “太后……怎么这样狠……”德妃抖着手想要去摸软毯上的风毛,却感觉似被针扎了手,又似被火苗忽的灼烫了,维持着那副姿势进退不得,唯见面上的惶恐与惊惧。

    德妃急促地喘一口气,咬紧了牙关:“福芝这个贱蹄子!”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领教了太后的厉害,传闻她扳倒先帝的废后、逼疯密贵嫔与妍贵嫔,更逼迫祝修仪自尽,先前我还在疑惑,怎么这样多位高的嫔妃都折损在她手里,如今看来,实在是不假……只怕福芝早已被她收买,也是给我们警告,她的眼线早已遍布紫奥城了……”贤妃勉力按住胸口,往日里沉静的面容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如今,我们真的要转投太后么?”

    德妃急道:“姐姐方才不是答应了么?更何况,慕容迥不日回京,太后手中可是有三十万兵马,即便朝政大事还是握在摄政王手里,但是,姐姐也明白,太后是下定了杀心,摄政王只怕斗她不过啊!”

    见贤妃沉默不语,德妃又道:“姐姐莫不是要反悔了?大殿下的事还有万昭仪的事可都被太后知晓了,若是太后发起狠来,连灼雀一案都被按在你我头上,那我们还能活么?就算摄政王为保住我们而与太后起了争执,又能怎样?赢了的话,只怕我们除了失宠没有别的路可走,输了的话,一杯毒酒递过来,难不成我们还能逃出紫奥城去?”

    贤妃蹙眉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会不知道么?月盈则亏、盛极而衰,摄政王失了江承宇后,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就冲这个,赌一把太后,也是值得的。”

    “那姐姐在担心什么?”

    贤妃迟疑着道:“我担心的是,这份绫锦,到底做不做得数。”

    德妃惊异道:“太后会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贤妃常常叹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这么犹疑过,太后……果然不可小觑啊!”

    数日后,因为贤妃与德妃感染风寒,苗从哲与甘循遂入宫探视,相谈甚久。

    当日夜里,贤妃与德妃悄悄到了颐宁宫,朱成璧正在阅示奕渮呈递的奏折,头也不抬,只沉声问道:“你们的父亲是如何说的?”

    贤妃静静道:“一开始的确很犹豫,但总算不曾费了这番唇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