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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谢景也尝尝,自己送情人的礼物,被情人拿去借花献佛,是什么滋味。

    常蕙心笑靥如花,看似一派天真,心中却暗赌一把:赌谢景心思深沉,多疑,不会去同皇后对峙。

    谢景微微笑道:“苏延清还有这样一段少年风流。”

    皇帝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也不愤怒,十分温和。

    常蕙心余光下瞟,他的右手垂在身侧,五指分开,绷得既紧且直。

    这是谢景独有的小动作。刚搬来会稽那会,他还是喜形于色的少年,街头与人抡拳干架,谢县令将谢景捉回府中,打了谢景的手板,问他知不知道错?

    谢景低头答“知道”,又道:“知道是知道,可是恕孩儿的愤怒难过,控制不住。”

    谢县令便教了谢景一招,愤怒难过时,记得将五指分开,绷直。这样一来,攥不成拳头,就不会与人干架了既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别人亦察觉不出你的愤怒。

    谢景嘴里嘀咕着这一招真是糟糕,心里却记住了。每每难过愤怒,他便伸直右掌五指,久而久之,养成习惯。

    谢景京中为官那会,经常受气,有时候回到家还气得不行,右手一直撑着,掌背骨头凸起,根根脉络分明。常蕙心瞧见心疼,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温柔捋谢景的手指,抚平他的怒气。

    想到这里,常蕙心心里有点悲凉:夫君毒死自己,她以为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没想到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呵呵。

    熊公公碎步挪过来禀道:“陛下,榭内已经收拾整齐了,还请陛下还驾。”

    谢景含笑,正欲转身,却止住动作,淡淡看向常蕙心:“你当真喜欢这池里的荷花么?”

    常蕙心弯腰低头:“民女斗胆。”

    谢景颔首,“那朕便赐你一支。”

    熊公公闻言,连忙吩咐手下内侍:“快、快去准备船只,池中采荷陛下!”熊公公叫了出来。

    常蕙心闻声抬头,瞧见谢景已纵身跃起,两脚踏在湖面上,如履平地。他蜻蜓点水般前踏三步,便至荷前。荷叶田田,上头荷花经了谢景带来的风,摇摇摆摆。谢景左臂放在腰间,右臂前探,含笑弯腰,优雅折下一支粉荷。

    常蕙心眨了下眼,再抬目光,谢景已稳稳当当站在她面前。他右臂前伸,一支初夏的荷缓缓前挪,在常蕙心身前停住,荷花在下,娇颜在上,荷花与娇颜照应动人。

    此人此景此情,若是发生在从前,常蕙心一定会感动不已,甚至流下欢喜的泪来。但此刻她心中居然异常平静,一点情绪都没有,接过荷花,道谢圣恩,整个过程都是例行公事,不紧不慢。

    常蕙心抬眼对上谢景的目光,他的眼睛深藏着情绪,只露出仁厚温和,却不失威严的眸光。

    “父皇,父皇!”稚气的男声在远处大喊,含含糊糊吐字不清,“父皇”喊得像“胡黄”。谢景原本是抿唇微笑的,转头望见小小一点身影,双唇情不自禁裂开,笑意漾开去。

    三个内侍左、右、后护着小男孩近前,男孩口中还在叫:“胡黄、胡黄,您在做什么?”

    “二郎,来。”谢景笑着蹲下来,张开双臂,等待男孩扑入自己怀中。这小男孩便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冀王谢深。

    谢深跌撞进谢景怀中,谢景一把将他抱起,掂了一掂,笑道:“朕的二郎又长胖了。”谢景假意吓唬谢深:“再重一点,父皇可就抱不动了。”

    谢深赶紧说:“那儿臣以后少吃一点。”

    谢景开怀大笑。

    谢深坐在谢景的臂膀上,半个身子趴在谢景肩头,瞧见常蕙心。谢深眼珠转动,缩了缩粉嘟嘟的腮帮子:“胡黄,她是您新纳的娘娘吗?”

    “胡说!”谢景立马变脸,辈分伦理他还是拧得清的,更何况君王不会对臣妻起念。谢景先放下谢深,接着,正色告诉他:“她是你母后族兄的女儿,按理你该唤她姐姐。”

    “姐姐?”谢深笑了,在宫中他只有个哥哥,而且是个年岁相差大,很少理会弟弟的哥哥。突然来了个姐姐,谢深高兴极了。他走过去,小手抬起,触摸常蕙心手中的荷花:“好漂亮。”

    谢景走过来,手抚在谢深背上:“二郎也想要吗?”

    谢深毫不犹豫道:“要!”

    常蕙心一听,将手中荷花递给谢深,谢景却摆手制止她。谢景继而扳动谢深的肩膀,令二儿与他一道同看池面:“二郎看中了哪一支,与父皇说来。”

    谢深伸手指道:“这支、这支、那、那”一下子指了十几支荷花。

    谢景气极反笑:“这么多你拿得下吗!”谢景拍了下谢深的肩膀,“父皇做主,为你挑选。”谢景说完,绕过谢深,再次纵身踏上湖面,不多时,便摘了两支荷花回来。

    一支盛开,一支含苞,荷瓣上沾了水滴,各有各的可爱。

    谢深喜滋滋接过荷花,一支攥在左手,一支攥在右手。谢深左瞧瞧,右看看,抱怨道:“胡黄你怎么给我摘了两支回来,都好看我怎么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