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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漫长,在皇帝脑海中走马灯闪过,现实不过一瞬。他立在盛放蝴蝶玉佩的箱盒旁边,身侧正好有一株杨柳,便顺手拈起柳枝,心中悠悠荡荡,仿佛仍处那年竹林,那人也似这般分拨枝叶,款款近前。

    见着远处皇后走近,皇帝缓慢将柳枝放下,空手伫立。

    皇后近前,盈盈拜道:“陛下临至,臣妾有失远迎。”

    皇帝的脸庞上浮起笑意,右臂前探,自然而然环住皇后的腰肢。

    “陛下,你瞧。”皇后笑意甜甜,软软的腰身向下一俯,仿若嫣红花枝向左下倾摇。皇后将盒中玉佩拾起,“陛下可还记得,这玉佩还是您我的定情之物呢?”

    皇帝颔首,缓缓笑答:“记得。”

    碍于有宫女在场,皇后不便倒入皇帝怀中,她抬起手,搀着皇帝步入殿内。

    宫女和内侍散去,皇帝缓了一缓,方才对皇后道:“梓潼,朕有事要同你商量。”

    皇后一双纤手奉茶:“何事?”

    皇帝将茶杯放置桌上,并不着急饮,先将心中之事从容道来。

    原来,皇后出自簪缨世家,祖父曾任前朝太尉,在朝中人脉甚深。尤其处刑部、兵部,有诸多苏门子弟。

    今帝护驾起兵,自安州至京城,匡正路上,苏家子弟一路追随,拼尽全力,战功显赫。今帝定都太平后,苏家子弟却纷纷卸甲,功高不居高。

    而今,因着科场舞弊案,朝中可用官员十之去八,皇帝便想同皇后商议,合不合适重新启用苏氏子弟,入朝为官?

    皇后沉吟,“那陛下想任用谁呢?”

    “朕以为,延清可堪用。”

    延清,乃是苏皇后族兄苏铮的表字。说起苏铮,算得上苏家头一号奇葩。满门虎将,独他偏做白面文吏,历任吏部、礼部尚书,建平二年殷宰相重病那会,曾替过三个半月的宰相,颇有威信。

    皇帝徐徐道:“殷讯涉及舞弊案,朕已将他贬职。国不可一日无宰,如今朝廷里又尽是后生,马上春闱放榜,还要拔擢一批更年轻的。朕想来想去,只有延清的资历能力,堪胜任宰相,同时也好让他把底下的后生带一带。”皇帝捧起茶杯,浅抿一口,笑道:“这件事请朕已经同延清稍微提了提,今日未时便要宣他入宫授职。朕想来梓潼与皇舅颇久未见,下午也好顺道见一面。”

    皇后心道陛下好治吏,双膝却屈膝欲拜:“臣妾谢过陛下体恤圣恩。”

    皇帝急忙扶住皇后,不让她真跪下去。他欣慰笑道:“唉,都是一家人嘛!”皇帝似有感慨:“朕虽称孤称寡,却不愿做真的孤家寡人,有你们陪在身旁,朕心颇慰。”

    皇后赞同颔首,又另起话题问道:“臣妾实是忍不住好奇,愿陛下宽恕臣妾妄议朝事。之前听闻有落第周举子击鼓诉冤,道主考用情取舍,致使他有才也落第。这番陛下亲自主考,那周举子的卷子是否真有才?”皇后以袖掩口,娇笑道:“臣妾好好奇,这举子击鼓之勇气,是源自真才实学,还是狂妄短见。”

    “你啊”皇帝无奈轻笑。皇后的薄面近在咫尺,皇帝本能抬手,欲以食指刮一刮皇后鼻尖。他的神情却骤然恍惚,终垂下手,改为轻拥住她。

    皇帝告诉皇后:“朕这次主考,为力秉公正,都是将他们的名姓密封了,再阅卷的。批完订了名次,才拆开来查姓名,那周峦确实有才,卷中引故论今,字字振声,是第二名的好卷子。”皇帝唇角勾起喜悦笑意:“朕还批到了第一名的好卷子,不虚浮文采,字句朴拙,却点点在理,论政敛而不偏,与朕出题时心中所念完全契合。”

    皇后依偎在皇帝怀中,扬头笑问:“那陛下打算取那位举子做第一,周举子做第二了?”

    “不。朕还要召前十五名入殿,亲自询问,斟酌他们对答的良莠,再做定夺。”

    “对了,陛下,上次你同臣妾提起的选秀之事,臣妾这边俱已备妥,只待陛下宣召端丽之姿入宫挑择。”

    “算了,这事放一放吧。出了科场这事,朕也有责,今年就暂不提充纳后宫之事罢!”

    “喏。”

    辞官三年的苏铮重任宰相,谢过皇恩后,皇帝特许他前去中宫,与妹子苏皇后一见。

    皇后兄妹见面,均涌起亲恩骨血情,两厢轻涕。皇后再三嘱咐兄长要一心效忠,清廉任宰。苏宰相也掷地有声表示,定会勤勤勉勉为官,为陛下,为朝廷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皇后又向苏宰相问起家中情况,苏宰相如实禀来:妻儿俱安,举家和睦,再过一个半月,连苏铮的幺女苏虞溪,也要及笄了。

    “一晃眼,虞儿也这么大了啊。”皇后欣慰感叹,她对这位侄女颇为疼爱,苏虞溪还在襁褓时,皇后便亲自抱过她。皇后站起身来,“御苑中的牡丹开得正盛,本宫亲自去采撷两朵,送给虞儿。”

    苏宰相惊感皇后恩德,连忙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