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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宁眉头低敛,灯光照着他的面颊,在地上打出一片阴影。天空渐渐染上浓墨般的色彩,唯有浅的好似要消失的月牙挂在天际。

    想到自己的血脉,伊宁就觉得心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前世灾祸便是因这血脉而起,今生虽已有所准备,可是这血脉于自己而言仍属未知之事。伊宁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去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眼下已是秋末,白天温度还有些高,早晚却是极凉的。他虽早已免受这风霜之苦,可总是不喜寒风吹在身上的感觉。

    闭眼打坐数个时辰,一睁眼天又亮了。

    伊宁轻轻拨着狐狸颈间的毛,天气越冷,这家伙摸起来却是越来越暖和。而且这些日子越重渊愈发得寸进尺了,早早给他备好的床褥偏偏不睡,硬要和伊宁挤在一起。偶尔伊宁打坐半途睁眼,便看到一团毛球蜷在他两腿之间,他腿轻晃着他也不肯醒,爪子反而紧紧贴着他的腿,倒叫伊宁不知该怎么办了。伊宁如果躺在床上睡的话,半夜醒来也会看到那团毛球缩在他胸口,呼噜噜睡得正香。

    如果是化成人形的越重渊的话,伊宁一定毫不犹豫一脚将他踢出去,可若是狐狸的话,特别黏乎讨人嫌的时候伊宁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但是平时,唉,就由他去吧!

    就当是自己养了一团宠物吧!

    醒来之后,伊宁先去锻炼了一番,又在天水湖边绕湖走了一段路。天水湖本就是天水阁的依托,湖面极宽,湖水又深,纵是金丹修士想要绕湖而行,恐怕都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全部走完。

    越重渊迈着狐狸腿儿要往水里凑,伊宁盯着他,一边在亭子里泡着茶水。秋阳很暖,配上刚沸不久的热茶,一口下去,伊宁只觉得由身到心都暖了起来。

    “伊宁师弟。”

    伊宁一看来人,笑了:“贺师兄。”

    贺子峥穿着湛蓝色的袍子,而非他平日常穿的内门弟子的月白长衫,不过换了一套衣服,他平日里那股平和温煦的样子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反而透着一股难言的贵气与霸气。不过想想,他本就是天水阁内门弟子的第一人,若是没有一丝霸气,整日做老好人的话,恐怕他这个首座也当不长久。

    贺子峥过来,伊宁亲自给他斟茶,递过去:“贺师兄,请。”

    贺子峥也不客气,尝了一口,赞道:“道篣山的玉竹清茶,滋味果真不错。师弟,我那里有云雾峰的清雾茶,香味清雅,泡下去烟气久久不散,改日师兄也让人给师弟送一些过来。”

    伊宁颔首道:“多谢师兄了。贺师兄,另外一名拣药弟子的名额可曾定下来了,太上长老可曾定一个期限。师兄你也知道,师弟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往年到了这时候早就外出历练了,如今却闷在门中无所事事。”

    贺子峥眼神飘了飘,忽又变得悠远起来:“师弟,此事你恐怕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伊宁奇道:“这是为何?不就是选一个拣药弟子么,如何会那般麻烦?”

    贺子峥道:“师弟你有所不知,说起来是拣药弟子,可任谁都知道在太上长老身边当拣药弟子的意义,又有融心丹那样的至宝作为奖励。又有谁能有师弟这样的运气,被太上长老直接点中了,就连师兄也是有些羡慕师弟你呢。自陈师叔将这事告知众位师弟后,内门便有多位弟子因此发生了争斗。此次挑选拣药弟子虽以天赋为标准,但能入内门的,又有哪个不是天资卓绝之辈?”

    叹了口气,贺子峥方才继续开口:“这几天,挑选反倒渐渐停了下来。冯长老座下两位弟子天赋相似,在本门均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那位当师兄的,趁着众人不备将师弟打伤,如今已成了本门的大新闻了。伊宁师弟,你如今该知道这拣药弟子有多重要了吧!”

    伊宁闻言却是眉头大皱。贺子峥这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独抱怨门中近日发生的事也就罢了,偏偏开口闭口都带着伊宁运气真好,多少天赋卓绝的弟子抢破头的机会,竟平白无故落在了他头上,言语中的挤兑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说伊宁本就对当什么拣药弟子没有一点兴趣,如今见了贺子峥这一番作态,简直都要吐出来了。他自己恨不能把这拣药弟子的机会扔出去,谁想看到无涯那张老脸了,臭狗屎一样的拣药弟子,也真能当成宝了?

    若不是他如今修为比不上无涯,炼丹一途他早就超过无涯了好么?

    贺子峥口干舌燥说了半天,见伊宁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终是沉下了脸。抿一口茶水掩去眼中情绪,贺子峥心中却在暗自不屑,不管先前说得多好听,拣药弟子这般好的机会,也不是说让就让的。这伊宁看似平和,其实内心也是够贪婪的。

    贺子峥承认那日在丹霞遗地伊宁确实胜了他,可他却绝不相信伊宁修为也已超过了他。他眼下只觉得伊宁同别的弟子一样贪心不足了,融心丹,那是普通弟子应该拿的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