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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亮陷入沉思,显得格外悠闲,宛如躺在一层又一层褥子上的美人、在入睡之前向自己胸脯的边缘、伸出漫不经心的手轻轻地抚扪,」

    第一眼,是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皎洁皓月。

    第二眼,是其上贫瘠又坑坑洼洼的灰色土壤。

    第三……

    我。我是谁?这是哪里?

    阿伯……霍斯,还有这些字……诶?我为什么会称呼他们为『字』,又为何会认识他们?

    一个。神?因果。孤独啊。阿伯霍斯看着自己因初生而柔顺的手,感觉有什么东西爬行在上面似的。风。吹。这种,感觉?冷。衣物。他站起身,漫步。黑色。夜晚。荒漠。杂草。仙人掌。基于某种牵绊,他又眺望远方,静静欣赏那一盘叫人无法忽视的圆月。多么美丽啊!宇宙。世界。繁星。命之星。我的。『哲王星』?

    探索。学习。继续。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接着一路走下去了。走出荒漠。穿过森林。迈过溪流。翻过高山。游过大海。抵达冰川。

    水。水总是让他感到亲切,由水变换的冰也是。在空中流淌的水。名叫风。风也是。

    可是我。疑惑。目的。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啊?冰上的风。冰上的太阳。冰上的月亮。

    他久久地停留在一座冰窟之内,思索着目的之类的问题。却一直等到冰层都被他的思绪融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来。他并没有觉得苦恼或者烦闷,没有目的,永远停留在此处又何妨呢?

    远方飘来一道,人影。茫茫冰雾。目力。不及远处。朦胧。美。这样的,心情。激动。喜悦。出乎意料。意料。

    张口。“你是谁?”谁。

    那人影没有回答。失落。不敢相信。相信。

    啊。靠近。她。女子。星空般,光彩的,眼睛。棕色的卷发。丰满的胸脯。靠近。

    “我叫克罗维托。”

    克罗……维托。命运。因果的伴侣。克罗维托。爱人。

    “我叫阿伯霍斯。”

    抬头交错。视线相望。不动的因果。莫测的命运。

    “我跟随着自己命运的指引,见证了你一路留下的足迹与诗歌。”

    “能遇见你,还能遇见下一个你吗?”

    克罗维托看着这个呆呆的男子,银铃般地笑了出来。银铃啊,且必须是被风吹动的银铃。

    “待我死后,你自能看见下一个我。这是我们今后会一起诞下的『转生』。可我猜,你是想询问,能再遇见像我一样的『其他』同伴吗?”

    其他。同伴。“是的,但我的心已经被你填满,他们只能再进入我无垠的脑海中。”爱。是爱吗?是爱啊。

    “会有的,他们会来的。像我一样——又不会像我这样——随着他们的命运来到你的身边。”

    阿伯霍斯又喜悦了,他紧紧地拥抱克罗维托:“而我还想,在我们之间系上一条牢不可破的无形纽带,可以吗?这样我就不必担心失去你。”

    “自然,可现在的我们还知道得太少。我看到,在一片风平浪静中,『转生』才会诞生。”

    风平浪静,多么清新秀丽的词啊。和风徐徐,流水涓涓。

    可是,轮回。我为何要乞求死后的世界?对来世的约定和渴望,只是一意孤行地尊重自己对生的执着,却孤立了自己与万物,甚至漠视了自己与万物的精神。对于死后的世界,如果也总是希望那副悲伤的虚幻场景,也如活着时一样,又是何等的自私啊。万物有灵,亦是相通的。

    “请你不要坠入转生。我也不会的。既然植物的命运与我们的命运相似,那等我们死后,与其成为来世的爱人,不如就化作红梅或夹竹桃,由蝴蝶飞鸟为我们撮合。”阿伯霍斯热泪盈眶,克罗维托也被感动了,“让我们轮回遍整个世界吧!我会以万物的姿态永远爱着你。”

    “好的,好的。”克罗维托的脸上泛起潮红,只顾着答应道。

    今后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年。在这期间,他们回到了丰茂的草原上。往后,也果真如克罗维托所说,有更多的『神明』陆陆续续地抵达此地。

    阿伯霍斯看到在草原的另一端,同样陆续汇集着另一群神。他曾试图去靠近他们,可却只感觉到排斥——并非是行为上的排斥,而是由自己内心产生。

    这种感觉……

    “因果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啊,是你……”

    “那个……实在抱歉,金玉之风神与败絮之风神又吵起来了……若是您没空的话,我等下再……”

    “没事,我就走走,正准备回去。”

    阿伯霍斯抹去头上的冷汗,转身便回到那片能够令自己放松些的地方。

    “贝洛伯格,是我的大脑因拥挤而昏沉了吗?”

    “恐怕不是,我想,或许是另一群神的因果刚才正试图靠近我们。”

    “噢,是他啊。为何我们天生就要分开呢?”

    “我也不知道……这早已写在一切的开头,乃一切之原动者所意。”

    “……唉,”切尔纳伯格叹息良久,才憋出一句,“简直不公平到了残酷的地步啊。”

    “或许宇宙的根本,正是依附这样的冲突才得以诞生。”

    “幸亏不是依靠这种冲突延续……”

    贝洛伯格一脸忧郁,并没有打扰他的自我开导。

    ……

    等到他们再一次见面,已经是草原快容不下后来之神的时候了。

    当然,将脚下的土地称作『草原』,纯粹只是因为它最初是草原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没有被风沙掩埋。在众神之力的摧残下,原本单纯的地貌,也已经变得相当丰富:乱石残岩,狂风滔天,水河泛滥,皓洁怡人的圣泉,乌烟瘴气的沼泽,永远燃烧的地火,惊悚骇人的雷霆之域,此起彼伏的兽嚎……就连稍远处原本壁立的山崖,也已经形成了略可上下的山路。

    唯有两位因果的脚下,还保持着最后一抹翠绿。但矛盾,并非二者——而是双方的矛盾,显然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他们都明白,这些神明,是因自己才聚集在这里。那么,如何解决双方因领地而产生的矛盾,也是他们二人的责任。这是自然而然的。就像他们过去不辞辛劳地解决自己那一圈神明内部的问题。无声无息地,他们已经因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而成为一部分神明心中『领袖』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