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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时常想起那令人陶醉的月光,想起那忧郁,想起那宁静,想起内心深处的告解座上——低声吐露的这可怕的隐情。」

    何为『时间』?

    一种刻度,一种前进……亦是一种基础。

    它不依托于任何事物存在,而万事万物的存在却必须依附于它。

    就好像一双无形而有力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一片难堪的泥潭中,捧起整个宇宙。只有在它的注视与庇护下,『空间』才有意义,『质量』才有容身之处。自此之后,万物与『法则』才得以建立。有『法则』作为源头,神明的力量才得以诞生。

    没有任何人能试图了解它,可它却对每一个经过它的『空间』与『质量』了然于心。

    如果——我们以『时间』为生;而『时间』则以我们为食。

    ……

    尼克巴罗的话语,无疑又在两人沉重的内心上添加了几块砝码。

    诸神代表法则,领悟法则,履行法则,并从法则中获取神之力。而『时间』,则是世界神圣不可侵犯的基石,即便是诸神的伟力也无法涉足其中,他们大可窥看,大可参悟,却无权代表或干涉,唯有俯首称臣……

    “依靠速度改变作用于己身的『时间』,算吗?”孙铭辰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范围的改变吗……略显牵强。”尼克巴罗无奈地说道,“比起『空间』和『质量』,我们对『时间』规则的了解还是太过于狭隘,如果……”

    “啧。”

    清爽的不屑声,言简意赅地警告尼克巴罗——他该闭嘴了:

    “本大爷好心告知『公理』,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理解『空间』的含义,之后能更好地运用『空间』之力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高谈什么宇宙的奥秘。”

    “所以!”堤丰的声调又抬高几分,“都给本大爷打住!”

    碍于堤丰的yín威,尼克巴罗抬手表示自己已无话可说。

    “而你们,”堤丰又看向周殊宇和孙铭辰,“偶尔想想这些事情,倒也无可厚非。但你们有限的注意力,更应该集中于眼下真正的当务之急,不要被乱花遮蔽了视线。”

    这一盆冷水算是泼醒了二人——与其过早地纠结宇宙的根本,埋藏在迦南星之下、与他们息息相关的过往才更为重要。

    “……多谢前辈指正。”

    “既然明白了那就快滚吧,”堤丰只是摆摆手,“本大爷今儿个也乏了,往后有机会再重聚。”

    话音刚落,他们还没来得及告别,堤丰便已然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不见。心情各异的三人,最终只是朝着失落之湖死寂的镜面拜了拜,又转身离开,前往预言中下一个的地点。

    ……

    目送远客离去后,古老的森林与银湖再度恢复最原始的寂静。除去断裂的大地,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还能证明曾有不得了的人物来过这里。

    它们不在乎。这也正常,寂静才是这片森林最原始,也最长久的模样。而在这副长久乖巧安静的外表下,永远都会藏着阳光无法看见的『热闹』。从树顶的吼猴,到树下的爬虫,再到土壤里各式的奇怪生物,又开始为生计发愁起来。曾经的家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生者总还得将自己的故事继续编下去。

    即便是在被时间封冻的『湖』面下,事情的发展也并不例外。

    “『埋下一个通往更高处的种子』……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整整六个月,一轮毫无热情的太阳在天上闲游;另外六个月,只见黑暗把世界紧紧盖住;这不毛之地简直比极地更荒芜;——没有树林,没有绿丛,没有小河,也没有野兽!」

    对于周殊宇一行人而言,故事的下一站,自然是泰瑞西斯最后提到的『无主之堡』。但这一路下来,众人对此仍旧毫无头绪:没有相关历史,没有方位描述。就算三人升入天空俯瞰观察,也没有发现任何突兀或可疑的建筑。

    作为土生土长的迦南星人,尼克巴罗的困惑更甚过周殊宇与孙铭辰。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什么诡异的城堡,就连类似的传说也从未听说过。整个星球——自然或人为的分布,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相去无几。

    不可执着于死路一筹莫展,既然目之所及毫无线索,周殊宇便自然而然地调整了思路:

    “如果现实中没有任何相关信息,那线索会不会就藏在前几条预言中?”

    孙铭辰也认为,如果不将预言视作他们已有的线索,即,他们事先并不知晓此行会有如此多的波折。那么,在跟随尼克巴罗从哭泣洞穴离开雾心浊渊后,便会直接向着铅白月宫的方向前进……

    回过头来,如果将雾心浊渊看作一个近似的『圆』,作为其隐藏出口的哭泣洞穴,则是『圆』上一个『点』。这个『圆上的点』,再与失落之湖这个『圆外的点』连接起来,恰好能够形成一条与雾心浊渊擦身而过的『切线』。

    更神奇的是:如果将这条『切线』按照既定方向一直蔓延开去,它就会分毫不差地经过三人的最终目的地——『铅白月宫』。

    也就是说,纵使他们直奔铅白月宫而去,途中也会经过失落之湖,与预言所述一致……

    照此推论下去,结果也不言而喻。两人大胆猜测,那座神乎其神的无主之堡,很有可能就坐落于从失落之湖到铅白月宫的这条『线段』上。

    于是在经过短暂的讨论后,众人决定径直朝着『铅白月宫』的方向前进。——即便猜错了也没关系,能先到达铅白月宫,也不算全无收获。

    或紧张或期待,三人就这样一直走到森林的边界,来到一片赤色瀑布之下。逆着顺流而下的水帘望去,只是一抹畅通无阻的橙红色,将周围都映衬得熠熠生辉。

    周殊宇还记得,在原动天上,他便是先一眼瞧见了这抹橙色,再顺着它消失的轨迹,第一次望见铅白月宫。

    “上面便是『赤霞虹谷』,相说,流淌其中的『炽水』,都是每一轮神明陨落后残留的血液。”

    尼克巴罗从跌水潭中取出一缕炽水,才离开主流不一会儿,它便褪去了赤色,变得与寻常纯水无异。

    “呵呵,这里倒是一点也没有变。”尼克巴罗又把水撒回跌水潭,回头对着二人说道,“走吧,翻过这里,就能直接看见铅白月宫了。”

    “嗯。”

    炽水的变化并没有让周殊宇与孙铭辰太过在意,二人应了一声,便跟随着尼克巴罗升入空中。待到眼前的橙色浓郁到赤色的程度,一行人已轻而易举地抵达赤霞虹谷边。

    在尼克巴罗的记忆中,赤霞虹谷周围是一派浓郁却和谐的枫红色:红石与红树,炽水与赤日,永远都是温暖和睦的氛围,甚至于令这条通往铅白月宫的道路都变得不那么冰冷而无生机。

    可如今……

    这里不过是一片由摇晃房屋、破旧横窗、倒塌台阶、扭曲栏杆、黝黑尸体,以及无名怪味杂糅而成的『混乱』地带。唯有河谷中的炽水还照着千年前的样自流淌,只是在那险恶的景象的裹挟下,也不再显得如往日那般纯粹而明净,反而成了烘托诡谲氛围的利器。

    鲜红的血液绕过三人的脚边,沿着土地的沟壑,缓缓流入河谷,与炽水们融为一体,让后者的红更加绚烂放肆。

    尼克巴罗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不仅是因为曾经的河谷从不带一点瑕疵的自然景象,便了如今一座宛若刚经历过大屠杀的村庄,而是因为,在他们数次升入空中的眺望观察中,竟无一人察觉到赤霞虹谷的异样。

    几乎完全重归自然的迦南星上,茂密的森林与庄重威严的宫殿群中,破败的简陋房屋,杀戮与鲜血,如此突兀的场景,更别说还有同样不自然的赤霞虹谷作为指引,即便是从未到过这里的周殊宇与孙铭辰,恐怕也能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

    『神明的视野也无法观察。』

    ——霎时间,三人皆在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句话。

    唯独,周围并没有任何『城堡』的影子,只有远处的铅白月宫还隐约可见。

    欲知缘由,也只能继续按计划前进。一步一步地跨过纵横交错的血沟,小心翼翼地避开臭气熏天的尸体。可无论如何,却总会有心无心地瞥见那破败的窗户,以及透过窗户——瞧见那一片漆黑的房屋。渐渐地,不详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三人无不意识到,自己视线的偏移,似乎另有引擎。毛骨悚然,仿佛被旁人死死盯住般不自在。周围的房屋,准确地说,尤其是他们身后的残垣断壁,好像总是在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而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