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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致的花纹爬满了龙床,绫罗绸缎覆盖着衰老病弱的身躯,越来越沉寂的夜色下,太子蛰伏在龙床边,等待着那人油尽灯枯。

    几个奏折呈上,龙床上的老皇帝扫了一眼,便挥手示意,让太监递给太子:“这奏折交予你,治国不过寥寥几笔。”

    太子接过来,双手捧着几本淡薄的册子,不解其意。

    “可若换老二,怕是要翻出花来。”说着,老皇帝抚摸白须,带了几分笑意。

    太子面不改色,微微惊异父皇言语间的戏耍。他思索片刻,答话中规中矩,不能伤兄弟情,不能表现怯懦将皇位拱手他人。

    “二弟是个性情中人,儿臣时常羡慕他不名利……”语气诚恳真挚。

    老皇帝含笑摇头:“你最像我。”

    看似善良正派,实则心里恨透了,巴不得将亲兄弟抽皮剥骨生食殆尽。父子俩的虚伪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年的老皇帝自认为伪装一流,连太上皇都不曾看出端详,而今瞧着太子,才发觉嫩的很。

    这样想着,老皇帝又记起来自己年轻时,暗地里怎么称呼太上皇的了。

    老不死的。

    *

    军营内的探子比乐府少的多。

    三楼的小窗那有人探头瞧着,这世间景色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士兵们如往日一般操练,身穿粗布麻衣,喊打喊打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汗水在身上淌成了一条条污秽的河流。程三也在其中,乐苹考虑到将军中士兵替换太麻烦,且哥哥不一定愿意帮程三,便请哥哥的手下照顾着,日常的操练跟着做做倒不是坏事。

    “青娘姨,要不要出去逛逛?”乐苹沏了一壶茶,端正地坐着,桌上满是糕点荤菜。

    霍青娘把脑袋缩回来,有些神往:“不了,我身子沉,挪不动。”

    “我背您。”

    “不了。”

    一大一小双双沉默。

    俩人都是话少的主,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谈外,几乎什么都不说。

    待到杨瑞霖叩门,才稍稍有所缓和。

    “青娘姨,你还记得杨先生吗?先前在北德镇教书的,今回是他救的您。杨先生,喝茶吧?”

    乐苹站起来招待着,霍青娘看的新奇,觉得小姑娘懂事了许多。

    杨瑞霖单刀直入:“霍青娘,你只有五天能活了。”

    乐苹的端茶的手一僵,杨瑞霖不管她,接过来品了品。

    “我知道。”霍青娘缓慢点头。

    虽然乐苹只字不提,霍青娘却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流逝,过去的岁月,以后的时光,都一并挥散开来。

    她坐在那里,一种朴素而宁静的气质环绕。

    “苹姑娘,”霍青娘看过去,眼神带着宽慰,“先前昏着脑袋时,身体总是麻烂的,好不容易醒了,又疼的紧,现在能再吃口热饭,体面地走,不枉此生了。”

    记忆中,霍青娘是头一次讲如此多的话。

    乐苹深吸一口气,对杨瑞霖笑道:“杨先生,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