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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他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

    他没有办法要求他跟自己一样,爱与所爱,得与所得,求与所求皆一人。

    “只要,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奢求太多。”他知道,奢求太多的人,一定会有很多的得不到,所以,他学会了从不奢求什么东西,他如今,能求的也不多了。

    “你是……疯了吗?为了这个人值得吗?他若是称帝,他三宫六院,你怎么办?跟他入宫吗?跟着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吗?等他的雨露君恩吗?”肖二无法想象,要是过上那样的日子的谢长柳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的他鲜衣怒马不是正好吗?他恣意快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就得因为那么一个人,让自己苦不堪言?

    要知道,如今世俗岂会接受男男之事!简直骇人听闻!

    他如今的义无反顾是忘记了自己所受的苦楚都是源于他了吗?

    谢长柳垂下头,笑得苦涩,眼中闪着光,像是被捏碎的星子。

    他何尝不想奢求一次,他何尝不会嫉妒肖二所说的那一日。只要一想到日后秦煦身边佳人无数,会儿孙绕膝,他也想自己能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跟他同进同出,同床共枕,或是为他生儿育女也好,可是他不能,他是男子,他们之间的情爱本就有违人伦常理。他只能安于现状。

    他也知道,自己或许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所以,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过好眼下。日后,他死了,秦煦寻了个喜欢的女子,结发夫妻,生儿育女,美满幸福,也算是成他之愿。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只看眼下。”

    他不能保证以后是什么样的,他只能求,如今的安好。

    情到深处,谢长柳固然是笑着,却笑得苦涩,让人不禁替他难受。

    肖二复杂的看着谢长柳,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谢长柳不是执迷不悟,他只是看得太透彻了。

    他居然把以后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知道,自己跟秦煦或许真的没有未来,他所求,也不过是如今的美满。

    他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心疼他,他只觉得……这样的谢长柳,太让他难受了。

    他知世间多疾苦,可自从知道,这样的疾苦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后,他就怜着那可怜人,而如今,他算是悟了,他都没有谢长柳看得明白。

    呵。究竟谁是可怜人。

    他已经没有什么说辞能劝动他了,他也只愿,他真的能得偿所愿,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他也只愿,秦煦,能不负他。

    长柳啊……

    肖二的劝解是对的,可是,他劝不了一个为爱所困的人。他劝不动,一个终于抓到希望的人,让他松手。

    他出不去了,如果,没有再见到秦煦,如果,秦煦记不起他,如果也没有那个吻,或许,他们会平淡又陌生的走完这一生。可是,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他的秦煦回来了,他们在一起了,他们行了敦伦之礼,他们已经是一体了,他不能离开他了,他现在,也舍不得再离开了。

    他只想,尽他所能,爱他所爱。

    秦煦悄然的在后面靠着柱子,悄无声息的听完了他们的话,不知道什么感觉,心中涨涨的,又酸又涩。

    他很少有这样复杂情绪的时候,可是,自从在谢长柳身边,他的喜怒哀乐都被展示了个遍,他不再是那个被警告着不能喜形于色的储君了。

    他听着肖二对谢长柳的的指责,听着肖二说着未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实,他初时还会紧张。他紧张谢长柳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难过吗?他会愤怒吗?他会后悔吗?

    说是紧张,他是在期待,是在害怕……紧张谢长柳的回答,期待谢长柳的回答,害怕谢长柳的回答。

    可是,都没有,谢长柳他很坦然的面对了。

    他说,他只看眼下,他说,他不会奢求太多,他说,他笃定自己会娶妻生子……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自己以后会面对的是什么,他那般清醒,好似为爱所困的人不是他。

    他那般清醒,却又把自己堕入了一场编制的美轮美奂的梦里。

    秦煦回溯着,自从谢长柳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他看着他,一次次的沉沦。他从对他的陌路不相识到如今的只愿相濡以沫,他终于有了答案,在自己当初那般陌生疏离时,谢长柳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原来,一切,真的可以被爱得,如附骨之蛆。

    两个人自从对彼此敞开心扉后,谢长柳显而易见的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可以每天都挂着浅笑,他看着自己的眼里,满是喜欢与坚定。

    他像是夏天,张扬又热烈,又像是冬日,隐忍又执拗。

    他们同榻而眠、他们日落而歇、他们携手并进……他真正所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他垂下头,他看着自己的拇指上的扳指,他此刻不禁动摇起了自己所求是什么?是那帝王之位吗?是天下的万人之上吗?还是可以不再受人掣肘?还是如愿过上自己如意的日子?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理由了。

    他汲汲营营到今日,真的就只是在为了那个位置而奋不顾身吗?

    可是……他怎么会迟疑了……他最不愿想起的就是汴京的日子,他不想回到汴京了,他不想沾染上权利与阴谋了,他觉得,这些日子,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不再有如履薄冰,不再有谨言慎行。

    他觉得,但凡……他不是秦煦……他都要放弃汴京了。放弃,二十几年来的坚持了。

    晚间时候,两人抵足而眠。月光很明,从窗口散进来,照在他们白日里靠着的那张案几上。

    床上的人各怀心事。

    秦煦问着同他共枕也没有睡着的人。

    “明日还走吗?”

    既然肖二在,他想,谢长柳应该会为他留下几日的。今日肖二那般劝过,他也会重新整顿自己的心绪吧。

    但,他低估了谢长柳的决心,他所愿的事情,便是义无反顾了。

    “走的。”

    “那肖二公子呢?”他今日才到,明日他们便离开,置肖二于何地?他赶来琅琊,不也是为了谢长柳的安危吗?总不能弃置不顾吧?

    谢长柳翻过身,抱着秦煦,把脸埋进他的颈肩之中,声音带着低迷。

    “他回家。”

    “他等凛冬来接他。”

    凛冬会知晓他在何处,凛冬会来带他回家的。而他们,也有他们的路要走。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的人,可以有交集,但不会是休戚与共的人。

    他伸手环过人,低头吻在他的发顶,珍重又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