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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陪着秦煦从宫里出来,秦煦突然问起阿眠来。

    “你弟弟有下落了吗?”

    华章这几日被诸事缠身,又哪里真正放得下阿眠,不过是收到邱频的来信后,知道他对阿眠无害又被汴京大小事牵制仍无法脱身去寻罢了,只想着,有了喘息的时机才能去把人接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真没有想到,阿眠的失踪跟邱频有关。那几日可是急得他,差点就不顾东宫要出京去寻了。

    邱频与他一刀两断后便径自出京了去,一意孤行,毅然决然,连太子劝过都无济于事,又是什么时候打起了掳走阿眠的心思都无从可知。

    他自己离开汴京也就罢了,还带走了阿眠,叫他为此担惊受怕多日。所幸的是,他只是恨自己的作为罢了,并不会对阿眠做什么,才叫他这些时日没有冲动过去。

    对于他带走阿眠的举动,他或许是猜的出来,不过,让他惴惴不安的是,邱频会同阿眠说些什么。

    “他是被邱频带走了。”

    秦煦为此也感到诧异,邱频为人一向清高兴德,居然会带走华章的弟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牵扯?难不成真是因为与华章交恶就朝对方的家人动手吗?可以他对邱频的了解,这并不是所谓的事实。

    “你与邱频,都是孤的可信之人,如今闹得不愉快,你不怪孤处理不当?”

    两人之间为何就凶终隙未?这些,自从他失去一部分的记忆后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似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却总是在朝着某个方向延展。

    “属下怎会。太子圣明,是僚属的不对。”华章惶恐,太子怎会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们内部不睦罢了。更何况,如今的太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亦无法说清楚他与邱频之间的纠葛。

    “你若是挂心你弟弟,就出京去吧。”

    “属下怎可离开太子爷?”华章固然是在乎阿眠,可是,相比之下,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无妨,这几日,怕是宫里会有其他动静。”

    秦煦淡然一笑,如今,他的处境不只是比以往艰难了。

    陛下已经许久不曾召见他,这已经是在释放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外人看来,他这个太子规行矩步、择善而从,却也是仰人鼻息不敢懈怠。

    秦煦阔步走进东宫,地方依旧、人也一同。而回到东宫的他,却始终不敢松懈下来。这偌大的东宫,自小便生活的地方,却并非他可以安心休憩之地,他能感受到来自孤城寒角的清冷,处处暗藏杀机的宫宇。

    今日在朝堂之上,他目睹了百官阿党比周,同仇敌忾,与他党势同水火,一触即发。天子脚下,各自经营,朝廷……亦是真的乱。

    君臣一心已成奢望,又何况,君民天下一体?

    他想,时至今日,他不能全把精力放在如何去开辟路上的绊脚石,他若要想走得稳、走得远,这基石便要牢靠。

    “孤……也要再出京一趟,这一次回来,总觉得落了什么。”

    “是。”华章虽然应下,却并不同意秦煦的这个决定,他总觉得,秦煦每做的不关乎东宫的决定都是错误的一步。

    秦煦望着泛着鱼肚白的天边,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回自己丢失的东西,不然,他彻夜难安。

    有些东西,需得他自己去寻找答案,别人说的,终究不是自己亲眼所见。

    “陛下传太子入宫觐见!”

    两人各怀心事,恰当陛下传召。

    秦煦闻声,望向门口的传旨上官,他放下负在后面的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或许进宫,也在这某一环里。

    华章本要跟着,秦煦让他留在东宫,就算是跟着也只能跟到皇宫门口的午门罢了,皇宫,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进不去。

    他一人随着跟来的三内官、四禁卫乘上了特来接驾的与车。

    分明不久前才从皇宫出来,可非得他回到东宫了才使人来通传。

    皇宫的路他熟悉,只是感觉好久都未曾再走过了。

    宫门厚重严谨,隔绝的是君与民,亦是隔绝了权利与自由。

    朱红的大门是改朝换代都亘古不变的形象,尽管经过岁月的侵蚀,却仍旧彰显着君主的荣光。

    红瓦黄墙蜿蜒而上,延伸的终点圈尽了整座宫宇;画栋雕梁,碧瓦飞甍,貔貅坐檐角打着哈欠,喜鹊衔枝映在阁上,入木三分,大气磅礴又有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通往各宫的门口左右蹲守着两座石狮,目光凌厉的盯着来往行人,似也是将悠远的目光穿透那不尽的宫墙,望向这座禁制之外的莽苍大野。

    宫道里,走着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看见他的车架,皆跪地叩迎。

    复行数百步,楼阁殿宇不胜数,前路直走又经蜿蜒游廊,便正对着了一座七开间的恢宏大殿,庑殿式顶,整个大梁也怕只有君王才有这样的等制,而东宫的不过也是重檐歇山顶,终究是等级森然,有所不同。可足以见,君王地位万人之上,无人可及。前有越十步阶梯,待拾级而上,便可见琉璃瓦、白玉梁,碧瓦镂榭、跳角飞甍,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庄严的宫殿,其雄伟壮观、富丽堂皇非常可见。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一人抱的圆柱撑起的不仅是宫殿,更是这座禁苑。

    这便是玉清宫。他下了与驾,由那传旨太监引着欲上前拾阶而上。此刻,宫门打开,一堆宫人护着一年纪尚小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孩子瞧着长得粉雕玉琢的,圆圆的小脸,可爱又满是福气,身上的小衣裳把人裹得圆鼓鼓的。自己也不要人牵,迈着小短腿走得摇摇晃晃的。

    秦煦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这是他第十个弟弟——秦琰。

    小皇子也看见了秦煦,远远地瞧见人后就怕生似的站在原地不动。揪着自己的手指头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他,小小的脸怯生生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吓哭。

    小皇子年纪小,可他身边伺候的女官都是懂礼数的,知道这位是太子爷,便连忙拉着小小的他行礼。他也规规矩矩的跟着行礼,软糯糯的喊着“太子万安。”

    在这宫中,可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但对于宫里的孩子来说,他们期待的是父爱如山,是幸福美满。

    若是曾经的他,也会如此奢求,然后被现实一点一点击溃,大失所望。

    他的弟妹很多,陛下虽不贪念温柔乡,却也后宫佳丽无数,子嗣延绵。

    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看着秦琰可爱乖巧的小脸,秦煦走上去一步,抬手本想去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哪知秦琰被女官牵着后退一步,秦琰压根不知道要后退,被带得脚还沾在原地而上半身被迫后仰,以至于站不住脚差点跌倒。

    秦煦见此,僵立在原地,收回了本想去摸摸他脑袋的手,也卸下了那一瞬间涌出来的一点爱惜之意。

    他若有若无的打量了一眼紧紧拉着秦琰手的女官。

    看她身着品制不同于其他等级宫女,又能亲自牵引着秦琰,身份自然是普通女官比不得的。

    他记得,自从父皇登基后就开始选拔女官,这些女官们出身公卿以下的子女家眷,非普通人户,自然受过家族礼学,琴棋书画皆有所长。而通过考核的女官虽不能在前朝任职却能在皇宫里领着与前朝同等品级的俸禄为后宫行事。通过层层选拔的女官可从前朝品阶任职,一宫主位身边多少都能选一个自己满意的女官服侍。

    陛下身边就有侍读、侍书、侍墨三个从六品女官,是女官中品阶最高的。

    秦煦温声软语的问着秦琰:“琰儿乖,今日读书了吗?”

    秦煦柔和的看着秦琰,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可还不待秦琰自己说,他身边的那女官就抢答了。

    “回太子话,读了,小皇子每日都在读的,陛下督促,需日日都来玉清宫读书的,咱们小皇子也很勤奋好学呢。”

    他对这名女官不熟,没怎么见过,可看她出位僭言,秦煦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