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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恪虽然已醒来,但是仍不能下床,在徐彦、南宫微的照顾下,一月后才能下床,只是仍然不能动用内力。不过,在五音谷这段时间里,时常听着南宫微吹奏《静水三千》曲,心中苦闷得以排遣。其间,他亦得知五音谷中,尚萳、石流錾、徐彦、断子卿还有南宫微是五音先生的座下亲传弟子,分别修习音律当中的宫、商、角、徵、羽,五音不同,却又有同工异曲之处,如似五行中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姜云恪只觉能将五音作为一门武功修炼,奇玄奥妙,尤其是坐定不动,化音为剑,伤人于身外,更为飘逸。

    待姜云恪能下床行动后,南宫微带着他到谷中的五座山峰间游走,姜云恪不禁被谷中的奇景所震撼,谷中溪流、木桥、竹林、幽兰珍草、青雀彩蝶……俨然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隐居、养伤俱是绝佳之地。

    时间又过一月,夏末转秋,谷中翠绿已渐渐转成金黄,秋风一掠,片片枫叶四散飘零,尤胜落雪一般。姜云恪登上一座高楼,不禁想起在东离族的日子,他于青山上修习,楼清姝在上善若水楼中读书,一有时间,楼清姝便来找自己玩耍,给她说公羊先生传授的道理……如今两人分离已有数月,又等初秋,心中竟起相思,望着片片落叶,谷中两岸青山,不由得一阵伤感、出神。

    正相思愁苦之际,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清音幽韵,南宫微白衣飘然若仙,立于另一座高楼上,姜云恪转目过去,自受伤以来,多受她照顾,心下又复杂,寻思道:“二尊主说,江湖险恶,但是五音谷中,尚萳公子、徐彦公子还有南宫姑娘对我却如亲朋好友,全无一点心计,倘若他日行走江湖,赎完这一身罪,当是找一处幽谷逸林隐居下来,几十个春生冬枯后,这一辈子就此结束了。”出神间,南宫微已停奏,身子如仙飘然,来到他身前,如雪的脸上浮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道:“姜公子,适才瞧你眼中有一丝忧郁,可是有什么心事?”姜云恪道:“让南宫姑娘见笑了,我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往事,故而心生怀念。”南宫微哦一声,望着飘零的落叶,道:“人这一生的往事就像这秋风,秋来起意,冬来淡忘,如此轮回反复,若是每一季的秋风都要怀念,这人就如同活在了过去,人总是要随着岁月的推移而不断往前寻找该做的事,仕途、行侠、修道、修心……终归是有一样须得选择的。”

    姜云恪叹了一声,想起公羊先生说的一句话: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轻声叹了口气,南宫微手握玉箫,转了几圈,问道:“姜公子,你既然是东离长卿的传人,且在蜀山论剑大会上,一剑败五岳,名动蜀中,如今离开了东离族,可有什么打算?”姜云恪回道:“待我伤势好点后,去洞庭湖,取来师父的上阳剑,游行四海,仗剑天涯。”骤然听到“上阳剑”,南宫微一震,惊声道:“原来你师父是当年的上阳剑痴楼筠尧前辈!”此刻她也恍然明白姜云恪为何会有师父的流羽玉箫了,又不由得想起他身上的流羽以及自己的那一根流觞,一阵发愣。

    姜云恪听得她认得师父,心想师父当年果真是名震天下,作为他的徒弟,日后行走江湖,定不能坏了师父的名声,道:“我师父厌倦江湖后,隐居在青城山,易名为三空,只可惜,六年前丧命于二尊主之手,他的《三空剑诀》我也没能记下来,当真是有愧于他。”南宫微登时有疑问,既然他的师父丧命在东离长卿之手,姜云恪又何以成为东离长卿的唯一传人?姜云恪看她眉头微蹙,已知她心生疑惑,道:“南宫姑娘可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成为二尊主的传人吧?”南宫微点头道:“他不应该是你的仇人吗?”姜云恪轻笑一声,将当年师父与楼清姝的娘亲东离莜芷之间的事、以及东离长卿来找师父比武的事与南宫微说了一遍,又将自己与楼清姝之间如何相处、又如何想离开东离族的事说了一遍,她才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道:“那你师父让你进东离族,一来是因为离阳神诀能化去你身上的寒气,二来是照顾他的女儿楼清姝,那你与她……与她互相倾心了?”她双眸霎时间竟有些黯淡,心道:“原来他已有心上人,刚才应该就是在思念那个楼清姝吧。”

    姜云恪并没有注意到南宫微的神情变化,遥望谷中两岸绝崖,几只青雀横飞,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心中确实很思念她,但是她可能只是把我当作哥哥吧。毕竟,在东离族,她两位表哥总是跟着大尊主修习,而我进入东离族后,恰好成为了她唯一可以玩耍的伙伴。”南宫微心里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姜公子这般想可就错了,你们总是形影不离,以为那是亲情,可是一离开,时间一久,便知那并非亲情了。”姜云恪道:“或许是吧,不过我已离开了她,不知要多久才会再见,或许他日行走江湖,不幸死去,她总会忘记有姜云恪这么一个人的。”

    南宫微见他眉宇间布满幽思,玉指紧紧地在玉箫上来回掐捏,姜云恪忽然转头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姜云恪见她神情恍惚,道:“南宫姑娘,你没事吧?”南宫微立时转过头去,望向楼下的溪流,笑道:“没事。”姜云恪又道:“南宫姑娘,我已决定离开五音谷,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南宫微愣了一下,有些紧张,道:“姜公子,你伤势并没有痊愈,不用急着走的。你现在不能动用内力,江湖险恶,你……”姜云恪道:“没事的,相信这天下,如你一般的好人还是居多的。”南宫微摇头道:“可是,万一你……”一时紧张,她竟不知所云,心里却是又想到自己那根流觞玉箫。

    姜云恪笑道:“南宫姑娘,我知你是好意,可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到五音谷也有些许时日,又劳得姑娘与你的师兄们盛情相待,只怕再待下去,我就不舍得离去了。”他去意坚决,南宫微细想没有留住他的理由,只得叹了一声,道:“既然姜公子去意已决……”说到这里,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听得右首廊道处尚萳的声音传来:“姜公子不必急于离开,留在谷中,或许还有一场好戏观看。”姜云恪、南宫微转头望去,只见尚萳、石流錾、断子卿三人缓步而来。姜云恪问:“尚萳大哥,是什么好戏?”南宫微亦好奇静听。

    “七日后,那竹林七仙要来五音谷挑战我师兄妹五人。”石流錾悠然笑道,他长箫如剑,负于身后。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姜云恪身前,尚萳又道:“姜公子,你可能不知,你师父与我们的师父有着莫大的关系,你留在谷中,等见师父一面又如何?”南宫微却是心头一喜,兀自嫣然而笑。姜云恪早在乐山大佛下初见尚萳时,见他能以五音变化伤敌,就有一个疑问,就是他与师父的结拜兄弟流羽是何关系,此时听他说起,更有几分笃信,五音先生与流羽关系匪浅,问:“不知五音先生何时回来?”尚萳道:“师父离谷已有半年之久,说是与一念大师南游百越,当年他一人问剑七仙岭,那竹林七仙尽败,与师父约好十年后再来五音谷一较高下,如今只过去六年,他七人便迫不及待想来挑战我五音谷找回当年在师父手中丢失的颜面。故而传来飞信,于七日后,前来我五音谷与我师兄们五人一较高下。还将这消息传遍了蜀中,届时五音谷定会风云齐聚,姜公子又何必急着走错过这一场好戏?”

    当年姜云恪并不知道流羽一己之力问剑七仙岭,故而不知流羽便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五音先生,那竹林七仙也只是听过不曾见过,此刻听得他们要来五音谷,且有蜀中豪杰前来五音谷看热闹,当下淡了离去之意,道:“既然这蜀中豪杰将聚五音谷,云恪便再多叨唠几日了。”南宫微仍在喜悦当中,那石流錾见她笑而出神,又打趣道:“姜公子,你这一到我这谷中来,我们可是见到了不一样的师妹啊!”断子卿也道:“是啊,你不知道,师妹之前确实是冷若冰霜,静若幽兰,在五音谷十几年,我也没见过她多少次笑容,这还得是姜公子的功劳啊。”尚萳、石流錾笑而不语,姜云恪略有所觉,不禁看向南宫微,她却俏脸通红,确实是清婉动人,见师兄们都盯着自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当即转望姜云恪,见他脸色正常,心头一阵失望,道:“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真的木讷。”姜云恪又何尝不知尚萳等人发笑是为何,这几日由得南宫微照顾,也知她对自己有几分情意,不过他心中只想得楼清姝,故而装作冷淡无知,也不知七日后,楼清姝会不会到五音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