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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世桦豁然清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腋下窝着一双暖烘烘的小脚。

    他没被铁链束缚,就好好的躺在炕上。

    身旁的人是谁?

    自己在做梦?还是借尸还魂?

    他偏头向四周打量这间房屋,如此的眼熟,这里就是桐溪村的老家!

    他想要抬腿起来,却察觉到腿上覆盖着草药,左腿一动弹,就火烧火燎地疼痛。

    看来,他又成了瘸子。

    他就这样躺着,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涌现过往。

    桐溪村是边陲军镇,隶属雍州地界的清水县,附近驻扎着沙洲卫的军队。

    由于西蛮军的数次进攻,整个清水县的村民大多是军户,被朝廷屯兵收编。

    崔家祖上从文,官位最高乃崔世桦的曾祖崔帆,做到一品丞相。

    后崔帆因数次谏言惹得当时的惠帝不喜,遭到贬谪,全族流放至西北边陲。

    崔帆的儿子,也就是崔世桦的爷爷,那一辈的族人在采石场服役,皆是罪籍。

    到崔世桦父亲那辈,也是西蛮进攻大燕最凶猛的时期,往日身在罪籍的人被收入军户。

    崔家族人自此卸掉枷锁,摆脱被奴隶的命运。

    崔世桦从军的第七年,他十九岁,灾难降临。

    所在的营地遭到夜袭,且身边混进探子。

    里外夹击下堪堪险胜。

    崔世桦受了重伤,军医诊断命能保下,可左腿却瘸了。

    而在卫所出意外的那两日,本应是他的休沐日。

    他和表弟安大鹏在清水县采买粮食,却看到了妻子周秀绒。

    他的妻子追着一辆豪华马车,随后被小厮推搡在地。

    她依旧不放弃的跟随,那愉悦巴结的模样,让他心里极为厌弃!

    他转身离开,并未回家休假,直奔卫所而去,便遭遇了后面的灾难。

    当他浑身是血的被抬回家时,妻子已经上吊自尽。

    妹妹也被夺走,而母亲悲怮吐血身亡。

    往后的日子,他离开桐溪村,终生未再成婚。

    机缘巧合,拜致仕的窦文公为师,历尽艰辛,才成雍州守将。

    最终,在四十五岁的春日,本以为身葬雍州城,却被锁了琵琶骨,死在地牢。

    *

    “安氏,给老娘撒手,桦哥儿残了,崔立春都死三年了,把桃桃送去孙家,能赚不少钱!”

    一双三角下垂眼的黑瘦老太太尖酸刻薄地抱着崔桃华要往外走。

    “那孙家的小少爷才四岁就夭折了,把桃桃送去孙家,无非配冥婚,我不同意!”

    关乎到女儿的生死,平时软和的安氏立马变得坚决。

    “娘,我要哥哥,我要嫂嫂,呜呜呜……”

    外面哭声一片,这完全是撕破喉咙般的嚎啕大哭,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周秀绒睡的恍恍惚惚,睁开眼,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崔世桦的双腿。

    她陡然起身,便与那双兽性冷沉的眸子对上。

    眸光凶悍的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失控般“砰砰砰”狂跳起来。

    崔世桦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

    这样近的距离却是隔了一世,他又见到周秀绒,她并没有死,甚至比他记忆里的、更加陌生。

    她如此清丽艳绝吗?崔世桦有点懵圈。

    眼前的小妇人肌肤白皙,哪怕裹着暗色的薄袄,也无法遮盖出尘的容貌。

    她平和温顺了许多,不再被尖酸刻薄笼罩。

    周身仿佛散发着浅浅的柔光,与这简陋的屋子毫不相称,倒像是出身优越的贵女来体验乡下生活。

    “你醒了?你身体……”

    周秀绒本想表面问候下,便被他的沙哑嗓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