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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踏着徐徐春风,虽然有着初春的寒意,但是却也有着万物复苏的清新,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不宽的官道上,一个背影坚挺的男子,执着缰绳,稳健的驱赶着马车,不算平坦的路上,却让车里的人感受不到多少的颠簸。

    “公子,前面是一家客找,是否在此歇一宿?”眼看天色逐渐迟暮,赶车的张武没有停下马车,但是却转身对车里的人请示。

    “恩。”一个字,淡到微不可闻,但是却也决定了他们的落脚处。墨良出来的匆忙,可是当他真正踏出脚步的那一刻起,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仓促,步伐不疾不徐,神态淡然。

    就连这马车也是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行进中,该走走,该停停。

    如果不是多少能休会到墨良此时的感受,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墨良的心中会有多焦灼。

    从京城到大同边境,墨良一直没有露过面,宛若一辆太过寻常的赶路人一样,走过了层层的关卡,出了一个又一个城门。

    进入这奉天境内,同样,他们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就进入了奉天境内,即便是遇到了机警的守城士兵,他们也都以行商为理由,过了关卡。

    可是,从边境直入京都,这也是不远的距离,可是墨良却并没有急赶着直奔京都,反而放慢了速度,看似闲逸的行进着。

    这让张武放心的同时,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照理说,皇上现在应该是想办法进京,进宫去看夫人,而不是这么不着边际的闲晃,当然他也相信,墨良这么做必然会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原因。

    “店家……”进入了规模很小,人烟稀无的小客找里,张武主动出声了。

    若他不出声的话,这趴在桌上打盹的小二或许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们的进来。

    “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睡眼惺忪的小二在看到有人进来的时候,那态度马上热情得让人看不出一点之前的迷糊样。

    “小二,准备热水,晚饭,马车顾好了。”吩咐了小二,张武已经转身相迎走进来的公子。

    一头墨黑长发,随意的束于身后,藏青色长袍普通却又有着一种低调的华贵。

    俊逸非凡的五官,修长的身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小二笑的更欢了。

    “客官请随小的这边走,好吃的好喝的,小的一定把两位爷伺候舒服了。”小二殷勤的弯着腰,带着他们就往客房走去。

    “这地方,好像没有什么客人啊?”张武看了一眼冷清的客找,角落里毫不意br>“小店是偏远了些,不过保证不会让客官失望的,客官看看,这厢房可还满意?”小二并没有因为张武的询问而感到难为情,只是尽职尽青的让他们看他们即将落脚的地方。

    让人意外的是,这客房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有着霉味,一眼望去,虽然简陋,但是却也干净整齐,床铺上的被诿也像是干净柔软的。

    就连角落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这不禁和客房外的场景有些不协调。

    “好了,准备热水吧。”张武看了看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的主子,转身对小二吩咐道。

    “客官,稍作歇息,小的马上就给两位客官送上热水。”小二出去的时候,还顺带的把门给关上了。

    “爷,这店?”张武若有所指的说道,却只看到墨良走向了客房的窗户口,推开了窗户。

    入眼处一片荒芜,即使屋后是店家栽培的蔬菜,可是那点绿色却也只是窜入眼帘最为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看似这店并没有什么阴暗之处,毕竟,荒野之中,并无什么作案的遮掩物,如果有什么异动,住在这里边的客人也会很快的就发现的。

    “无碍。”两个字,墨良不想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暮色,直到小、二敲门,浴盆和热水被几个人送了进来。

    “客官,隔壁也准备好了,还请客官试试,水温可适合?若是还需要,只管叫一声,小的就在门外候着,马上就给客官送进来。”说话的依旧是刚才迎客的小二,其他的男子只是闷头干活,神情有些木讷。

    “好了,你们下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们的。”张武看似随意的瞥了进来的几个人,随口的吩咐道。

    “小的告退。”小二依旧保持着那殷勤得有些谄媚的笑脸,同样的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小小客找,居然有如此识辛瞰的伙计,真是难得。”却不想就在门关上的时候,却传来了自从进入这客栈还未曾开口过的墨良口中说出的话语,这不禁让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相视的过程中似乎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

    “爷沐浴更衣吧,晚饭准备好,属下会送进来的。”张武转身出了墨良所在的客房,对于站在门外等候着吩咐的小二仅仅给了一瞥。

    虽然只是这淡淡的一瞥,可是却让小二弓着腰的身子不由的更往下弯。

    当门随之关上的时候,小二这才收敛了之前的谄媚表情,神色上有些诡异莫测。

    静静的看着这两道门,小二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好似在挣扎着什么,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的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堂里等候吩咐的之前帮忙抬水的男子们。

    “张大,李二,赶紧的,去后院里,摘新鲜的蔬菜,把过年的时候存下的猪腿子拿出来,给两位客官好好的准备准备。”只听得高呼声响起,门外已经是一片忙活声。

    小二在说话的同时,却也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虽然来者只有两人,但是看他们的架势和气派,总感觉不是泛泛之辈。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可不能因为这么一趟生意,就把老本全都赔进去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出半个时辰,就在张武梳洗一番之后,精神焕发的出现在墨良门口的时候,小二已经扬着笑脸,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在外面就可。”没等张武征询意见,就看见墨良已经打开了门,翩然踏出了门扉。

    原本墨色的长发赫然显现了异常的银色,藏青色的衣服也换成了一身白色,这样的墨良,少了几分世俗的味道,到像一个误入凡尘的仙踪一般。

    华贵中带了几分飘逸,出尘中又带了几分威仪。

    看得一旁的小二失了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等出尘男子居然会落脚到了这偏远的客栈里,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说,之前的墨良给他的感觉就是富家公子闲暇出游,那么此刻的墨良给他的感觉就是王孙公子信步而来。

    虽说这荒野之地,他们见识微薄,但是此等风华,此等气韵,就算是人才云集的京城也未必能找出几个。

    “店家,还不准备。”看着有些出神的小二,张武晋眉吩咐道。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这个时候确实有些不似凡人,但是这么被人看着,就算皇上没有表现出不悦,他也觉得不舒服。

    毕竟,皇上的龙颜又岂是谁都能瞻仰的。

    “客官赎罪,小的马上准备。”小二闻言,赶紧躬身认错,脚步轻快的就往后院奔去。

    不一会,一盘盘还冒着香气的菜肴就端了出来了。

    虽然是这偏僻客栈,但是这菜色确实不错。

    虽然没有赏心悦目的雕花技艺,但是偏偏这家常菜的味道却让墨良的心情好了很多。

    记忆中,他吃过最好吃的饭菜就是青青为他做的,虽然不那么好看,但是却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合口味。

    “不错。”拿起筷子,墨良满意的赞道。

    “爷,请稍候。”张武看着墨良就要把菜往嘴里塞,连忙出声阻止。

    虽说他们找不到为人害的蛛丝马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想皇上在他的面前,出现任何的纰漏。

    “无妨,如此美味,可别浪费了。“却不想,墨良制止了张武的测试,已经夹起一块烟熏肉塞进了嘴里。

    “我都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这种味道了?还真是让人怀念啊……”墨良咀嚼咽下之后,满足的感叹。

    “爷要是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家里的厨子做的啊……”张武看着墨良那难得的享受的模样,心中还是担忧。

    这客找里一切看似都很正常,可是正因为这太过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他不相信皇上会没有察觉到?

    可是既然皇上都让他宽心,他本该无虑的,可是……

    他的心还是不自觉的揪紧。

    “呵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离开了故土,就算厨子有在高的手艺却也做不出家的味道,你说可是,店家?”墨良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同时,还把问题丢向了站在不远处伺候的小二。

    “客官所言极是,听客官此言,难道客官也是这奉天人士?”小二看着他们的服装虽然有着邻国的特征,但是却也有着奉天的特点,毕竟这些年来,两国虽然也有过摩擦,但是经商贸易却来往密切,因而,这服装上有着共同点,也纯属正常。

    但是既然说这菜有家乡的味道,就只能说明,他扪并非奉天人,更不可能是本地人,故而,小二才有此一问。

    然而他的问话却只换来了银发男子意味不明的一个笑容。

    第211章

    “当家的,这?”却不想,在客栈的后院里,借故出来沏茶的小二却被之前的一干男子围住了,他们的眼中有着一种完全不同于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木讷的那种兴奋之情。

    “你们可有听说过这哪家公子长着一头的银发?”充当小二角色的赫然是这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绿林大盗苏远山。

    看他机敏活络的样子,又谁能想到呢?

    “银发?”闻言,虽然对当家的问题有些疑惑,但是还是都埋头冥思。

    “银发,哪家公子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一个,你们也知道的,那就是大同的皇帝,不就是少年白头。”其中一个男子想了半晌说道。

    大同天子少年白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就因为他的特殊,天下间,也无人敢随意讥笑这白头之人。

    大同天子?

    想到这里,苏远山不由心头一颤,他之前就感觉那男子器宇不凡,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必定是什么王孙贵族,难道真是大同天子?

    可是,他刚刚的话语,明明已有所指,说这菜有家乡的味道,他刚才还问了,那个人是否是这奉天人士?

    从这简单的对话中完全可以断定,那银发男子绝不是奉天人士,可是他的故乡却是在奉天。

    这代表了什么?

    再想到一直陪在银发男子身边的男子,即使只是一个车夫,可是那架势,那气度,显而易见的就有着一种掩不去的坚毅和沉着。

    不凡的主人,不凡的随从。

    “按兵不动。”越想,越觉得非同小可,苏远山不会盲目的以为,这区区贰人会是他的盘中餐。

    “嗯。”虽然对于苏远山的决定有些意外,但是他们却也知道,苏远山做事一向机警,这不是坏事,因而领命之后,散开了。

    苏远山沏好茶,神色一变,又成了那个殷勤的店小二了。

    “客官,这是上好的毛尖,请二位客官品尝。”利落的斟了两杯茶,恭敬的放到了两人面前。

    “店家有心了。”接过茶,不疑有他的就口啜饮,墨良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并没有掩饰。

    “客官,这茶不合客官口味吗?”小二看着墨良那毫不掩饰的表情,好似这茶让他想起了什么。

    “上好的紫芸,没想到店家居然会有宫中圣品,我等算是有口福了。”

    墨良不假思索的点出了毛尖的名称,也道明了这茶的来源和去处,这不禁让苏远山的心更沉重了。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两人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只不过,他不招惹他们,就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放过他。

    毕竟,就凭他们二人胆敢跨入这客找,怡然留下,露出了真容,这不止标明了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胆识,还有着难以比拟的自信。

    而这分自信,是来自他们的人生经历。

    既然是有一定阅历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客栈的与众不同?

    这紫芸数十年来,因为产量稀少,一直都是奉天皇帝的御用茶,寻常百姓又怎会有幸品尝这难得的香茗。

    可是墨良的话,却让苏远山想到了更多,那就是他面前的男子即便不是奉天的皇族,却也是和皇族有着渊源的人。

    “客官见笑了,这毛尖也不过是小店从茶农手里买来的,只为让到本店落脚的客人解解乏。”苏远山继续歪解到,这御用茶叶为他所用,可是杀头大罪的。

    当然,他心中就是有种笃定,这茶不会让他有事。

    “这茶,我也十多年没喝到了,现在喝来,感触颇多啊!”看似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但是却让苏远山的心中颤了又颤。

    不怪他想的深,更不怪他想的远,一听到这话,他的脑海中居然突然浮现了一个人来。

    那就曾经在奉天轰动一时,来的轰动,消失的也轰动的奉天太子,独孤绝殇。

    算算时间,消失也快十多年了。

    一个曾经对奉天御用茶如此熟悉,却又离开奉天十多年的年轻男子。

    一个有着显着持征,银发的男子。

    苏远山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一个漩涡中,他想从风暴中抽身,可是却已经容不得他。

    “客官能喜欢,那是小店的荣幸。”苏远山这一刻有种想要逃的冲动,曾经多少次,他也面临过生死危难的抉择,可是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害怕。

    一种莫名的,未知的恐惧逐渐的缠上心头。

    “有劳店家了,这顿饭吃的很好,茶叶很好,饭饱神虚,我等出去四处走走看看。”翩然起身,墨良带着张武闲适的踏出了客栈,漫步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客官小心,这地方……毕竟是荒野之地,小心为好。”苏远山看着两道身影,不知为何,告诫就出了口。

    “多谢店家提醒,我等会小心的。”张武有些意外,但是却还是有礼的谢过了苏远山的好意。

    对于苏远山的提醒,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对于墨良来说,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店家的提醒,他会记在心上的。

    信步而行,迎面吹来的是带着春寒的夜风,鼻端有尘土的味道,也有植物破土而出的清新。

    “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张武尾随着墨良的步伐,警戒的看着四周,却发现墨良的双眸中有着一种缅怀的情绪。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没有想到吧?”墨良站定身子,看着这一方天地,距离这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小小的村落,哪里还有他最美好的记忆。

    他和青青最美好,最无暇的记忆。

    “爷?”张武虽然对于墨良的身份有着好奇,也曾做过很多猜想,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墨良,大同的天子居然是生在奉天的。

    “看好了,这奉天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是我的。”站定身子,墨良狭长的双眸中展现的是一种一绕天下的雄心和决心,还有一种隐藏的恨。

    “爷必能一统天下。”张武看着这样的墨良,他越来越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明明那么急的直奔奉天,可是越走,墨良的进度就越慢,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是仓促而来,反而倒像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皇上,让他敬畏有加的皇上。

    在人们都以为控制不住情感的时候,他却控制住了;当人们都难以稳住脚步的时候,他却稳住了;当他们在思索什么时候,怎么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却已经无声无息的宣战了。

    “不出三天,朕来到奉天的消息将会传到京城,我倒想看看轩辕皇怎么应对?”墨良笃定的神情让张武感到他说的就是事实,即使现在不是事实,但是也必然会成为事实。

    可是张武不知的是,当大同皇帝进入奉天的消息传出的同时,太子重现的消息也将随之蔓延。

    墨良这次回来,他就要拿回硬被赐予却又被列夺的东西。这奉天的领地,这奉天的子民,他一样不少的都会拿回来。

    “爷是……”张武若有所指的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客栈,难道那里的人能从皇上的谈吐中猜出皇上的身份?

    “你不知道,并不出奇,毕竟这里还是我比较熟悉些。”墨良没有多做解释,这里曾经有着他最美好的记忆,也有着他最深的思念。

    自从有了自己的政权,他就没有间断过对这里的关注,这客找里是些什么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因为他了解苏远山,这个让奉天头疼,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绿林人物,或许他的了解要比轩辕皇多的多。

    苏远山并非出身绿林,或者说,他所带弟兄都并非来自绿林。

    苏远山原本是一个有志学士,只可惜家道中落,好不容易被朝中官员看重,做了门生,本想从此可以一展抱负,却不想所投师门因为重案牵连,被罢黜流放,作为门生的他也因此受到牵连,今生不得重入科举。

    空有一腔抱负却伸展无门,徒有报效国家之心,却举步难行。这样一个人才,最终落得个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只不过,他从不滥杀无辜,这点却是让人称道的。

    但是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却是逃脱不了的。

    一个有抱负却又混迹过官场的人,对于奉天的皇室关系又怎么会生疏?

    对于天下时事又怎会无知。

    这么一个人才,如果不为所用,岂不太过可惜。

    最主要的是,他良知未泯。

    他的目光里还有着一种不甘。

    一种对于自己人生的不甘,一种对命运的不屈。

    “那是否该多有几个人保护爷,毕竟大同和奉天的关系……”张武考虑到的就是墨良的安危,如果墨良的身份暴露,到时候,可就是四面楚歌了。

    “不用,这些青峰自有安排。”护卫,大同朝中最擅长的就是保卫。

    “爷要直接拜访夫人吗?”说道这里,张武问出了心中藏了许久的疑惑。

    毕竟,墨良这次前来为的就是夫人。

    既然身份暴露了,那么光明正大的去该是最好的选择。

    “还不是时候。”墨良闻言,脸色顿时沉了几分,目光眺向远方,虽然夜色下,并不能看到什么,但是却让张武知道,皇上现在不想被打扰。

    夜幕下的一身白,春寒的夜风狒起几缕银丝,让墨良在皎洁的月光下更少了几分真实存在感。

    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的时候,他不会贸贸然出现的。

    他的青青,还有……

    那个小公主,他的女儿。

    两道身影就在月光下矗立着,距离不远的地方,几个身影正在悄然贴近。

    月光下的身影没有改变,就连目光都没有发生变化,可是没有人看见墨良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冷芒,以及张武眼中的杀意。

    不管是谁,只要妄图想伤害皇上,那么在张武的心目中那是罪不可赦,死不足惜的。

    “两位客官,夭色已晚,还请早些歇息,春寒露重,可别着了凉。”就在这时,苏远山却疾步走来了,言辞之间尽是店家本分。

    可是他的出现,也让之前的异动失去了踪迹。

    “店家费心了。”收回视线,墨良看向苏远山,狭长的双眸中有着深意。

    “爷,请。”张武看着苏远山,他确实让张武感到一种不同于一般小二的感觉,但是你要说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

    踏着沉稳的步伐,回到了客栈中,张武并没有如苏远山那般预料的守在墨良门外,而是回到了隔壁自己的客房中。

    这无疑是给了他们机会,但是他现在想的却是制止弟兄们的行动,而非怎么去抢夺。

    看着屋内的烛火熄灭,再无动静,苏远山只是呆呆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当家的,我们看了,他们就两人,我们一定万无一失。”已经在四周查看过的男子们蓄势待发的等着苏远山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一定很快得手。

    “你们跟了我多少年了?“苏远山看着兴奋的弟兄们,不由有些感叹。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良善的百姓,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为世人所容,只能干起了这偷偷摸摸的芶且之事。

    曾几何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甚至已经开始变得嗜血了。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没有等到想要的指示,却等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其中已经有人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跟着当家的,不多不少也该八年了。”另一个男子似乎感到今晚的当家有些不同,慎重的回答道。

    “弟兄们跟着我的这些年月里,我可有让弟兄们白白流过血,丧过命?”苏远山继续问道。

    “当家的你这是咋地了?”先前不满的男子,直接嚷嚷到。

    他现在只想把里边的肥羊给宰了,他们好好的捞上一把。

    可是苏远山再这么絮叨下去,天都快亮了。

    “老大,有话你就直说吧,兄弟们是粗人,没多少文化,有些东西当家的不讲清楚,兄弟们心里头不明白。”后来说话的男子没有先前男子的粗莽,看出了苏远山的异常。

    “好,我只问一句,如果弟兄们信得过我,那么今晚就不要动手;如果弟兄们觉得我太过谨慎,那么我也不阻拦各位,但是只希望到时候,弟兄们不要记恨于我。”苏远山看着在场的人们,沉声说道,这话他也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的太透。

    “当家的是何意思?”这下就算是再糊涂的人,也好像听明白什么了。

    “这行当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弟兄们难道就像一辈子都窝在这里,见不得光的活着?如果弟兄们信得过我,那么从今开始,罢手吧,我们总有一天会扬眉吐气的站在众人面前,说我们也是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人。”苏远山的话有着压抑不住的激昂,他不想过这种日子。

    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光明正大的做事。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不止可以做好自己,他同样也能为国为民。

    他也想光耀明媚,他也想光宗耀祖,他也想荣归故里。

    而不是在这里,做着这不见天日的勾当,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

    上天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那么他不会再让机会从眼前滑过。

    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不会后悔。

    毕竟人生在世,他还有理想,还有抱负,他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的过一生。

    “当家的,我跟你,你做出的决定,从未错过,我信你。”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却相对冷静的男子毅然决然的站到了苏远山的身旁。

    “当家的,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么多年了,如果能上岸,我们早就上岸了,又何必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也想通了,以前辛辛苦苦本本分分的过日子,生活窘迫不说,什么养老送终,什么妻贤子孝,我们那又那命,朝廷也不见得给咋们什么好处,老天也不见得就开眼;现在呢,虽然咋们干的是这黑灯瞎火的事情,可是咋肚子饱了,身上暖了,娘们有了,如果不干了,这些又靠谁去?”看似粗莽的男子一口气说了一通道理,虽然他信服苏远山,但是他却不想收手。

    只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不想再回到从前的那暗无天日的生活。

    随着这话一出,聚在一起的人陆陆续续的就分成了三派。

    少数几个站到了苏远山身旁,多数人站到了不愿收手的那边,还有几个站在中间,犹豫着该怎么抉择。

    “当家的,我们知道你有抱负,你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但是往后,还请当家的给弟兄们一条活路。”既然话已说破,他们也不好勉强各自了。

    但是他们还是把当说不当说的先行说了,要不,到时候,当家的倒打一耙,他们不是死不瞑目吗?

    “人各有志,我不会阻挡各位,但是也不会做出卖弟兄的事情,只是请弟兄们三思后行。”苏远山看着心意已决的他们,心中很是沉重,大伙都是打拼出来的情谊,要说散,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可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人各有志,他无法劝说他们,而他们也强迫不了他。

    “多谢当家的。”得到了苏远山的许诺,他们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就回房休息了,弟兄们也散了吧。”苏远山知道,这话说了也没用,但是明知没用,他还是要讲。

    或许这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彼此试探的机会。

    如果他们命丧于这群乌合之众手中,那么这样的人即便是他所猜想的人,那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他再等待其他的机会。

    如果他们安然无恙的度过了今晚,那么他会跟着他们,成就一番伟业。

    试探,考验,初次见面就奠定了他们为人君和为人臣的基砝。

    半夜时分,万物寂静的时分,一片寂静的客找里却隐隐有人影在攒动,门口,特制的烟雾随着吹排飘进了客房中。

    半晌,估计客房中的人已经睡过去之后,匕首熟练的梭开了门闩,人影也接连的闪进了客房。

    可是,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人出来过。

    直到黎明破晓时分,晨曦的光芒照进窗棂,苏远山和几个跟随他身旁的弟兄们才出现在了客栈。

    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客找,苏远山有些意外,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