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父亲最了解儿子,他知道我的心事就来家里解劝:“没考上学强子你别垂头丧气,人哪有一帆风顺的,受点挫折不一定就是坏事,往下吸取教训就好,咱以后不是还有很多机会的吗?”

    “我就觉得自己一步一个坎,今年太不顺了,可能过后慢慢的就好了。”我害怕他为我操心。

    父亲担心我忧郁出病来,又劝我说:“没事别总闷在家里,明天咱俩去县城买白菜去。”

    第二天是周日,我坐着父亲赶着的单马车去了县城,到市场装上菜就已过晌午了。日子过得太紧巴,分家这些年从没请父亲下一回饭馆子呢,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请他老人家喝顿酒。

    “走,叔我请你下馆子去。”俩人说着就拐进了中心街西马路南老市场里头的大众饭店。

    已过了中午饭时,屋里空荡荡的,没一桌客人了,我们就在屋中央柱子旁的桌子边坐了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几个年轻女服务员正坐在柜台前唠着嗑呢,忙起身过来热情地接待我们。

    不一会儿菜就端了上来,青椒炒肉,还有一个麻辣豆腐,主食要了荞面条,这些都是父亲最爱吃的。

    “叔你今天尝尝啤酒吧?”

    “喝啤酒得花多少钱,整二两白的得了。”

    知道他嫌啤酒贵,从不舍得买,他这大岁数了尚没尝过啤酒呢,就特意要了两瓶啤酒。

    喝啤酒我也是头一次,记得以前上小学时候,在前屯的供销社见到过货架子上摆着的青岛啤酒,可我从没见到有人买过。只是听小伙伴说啤酒不好喝,到嘴里象喝马尿似的有一股子尿骚味。却一直没有亲口尝过,今天这一入口还真就如此,咧着嘴吐到了桌下,我确实无法适应。

    “叔,这酒味不好,你自己喝吧?”我实在喝不惯,撂下酒杯吃面条。

    父亲放下酒杯,瞅着我说:“强子你就是不常喝。”说着他操起瓶子,边往杯子倒酒边自言自语:“都说这是液体面包,是好东西,咱们乡下人没钱,这啤酒谁也常喝不起呀!”

    “嘿嘿--,嘿嘿--。”闻声一回头,我身后的两个女服务员后背倚着柱脚,正手捂着嘴瞅着父亲在偷偷地乐呢。

    看到被我发现了,其中一个高个头大脸的径直走到桌旁,指着父亲的酒杯说:“老爷子,这啤酒不能象白酒那么小口喝,你得成杯一口闷,要不喝下去不上气,一会就该胀肚了。”

    “喝多了怕上头,一会还要赶几十里路呢。”父亲怕被她们看不起,故意找借口搪塞。

    另个服务员说:“啤酒没劲儿,连我们女的一次都能喝好几瓶呢。”

    被服务员如此笑话,我脸上很羞涩,似乎闻到了自己和父亲身上的那股土腥味。做为乡下人,我羡慕城里上班人的生活,也欣赏他们的见识。服务员所说喝啤酒的道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过呢。

    可父亲没我这样想,他又端起杯酌了一小口,微笑着说:“人都说品酒品酒的,一口就咽下去了,你还能品出啥滋味来了吗?”

    一周一眨眼就过去,又到了星期天。范喜奎新做了对箱子,找我去家里给画面儿。晚上完活了,为招待我他母亲和媳妇忙活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还特意找来了二连襟赵春青一起喝酒。

    身为村里的兽医,赵春青年龄和我父亲差不多。他可是岳父最得意的女婿,天生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大事小情的也算是屯里的头面人物吧。婚后我一直对这个连襟很敬畏,他活泼,爱耍戏人,谁家的大事小事都爱参乎,啥都非弄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我面矮,玩嘴皮子又说不过他,就总是躲着他敬而远之。虽说我现在当老师了,同他一样也挣大队工分,应该是跟赵姐夫平起平坐了。可我能感觉得到,在他眼里我还是从前那个老实巴交,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小毛孩子。因为年龄与阅历上的差异,站在姐夫面前就连我自己也落威,感觉在人情事故上自己啥也不是,和他比差距还依然不小。

    “妹夫,你这手艺人受累了,今晚可得多喝点。”都说亲连襟没反正,这一上桌他就闹着耍戏我,不住嘴地劝我酒。

    我心里很不快,争辩着说:“不行,我可喝不了多少,姐夫有量,还是你多喝点吧?”

    “鲁强你讲究点行不?凑到一起酒不喝透了咋行。来,把杯子端起来咱一口干了。”

    “忙一小天累够呛,鲁老师是得多喝点,完了回去睡一觉,好解解乏。”范喜奎嘴里说着,不断给我往碗里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