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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三四天过去了,可没见姜大成回来。眼望村口我心慌慌着总是惦记着这事,希望他早点带回好消息来。

    麦子收了三天,第四天开始和社员们到西山上铲荞麦和萝卜白菜。锄板在砂土中磨得铮亮,一点也不沾土,垅上又很少有杂草,就觉得这活干起来特别轻飘省力,可比打麦子轻快得多。

    立秋后好再没落雨,气温稍凉爽下来了,头顶蓝天白云,田地四周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几只鸟雀叽叽叫着从头上掠过。清爽的微风夹着野花的芳香不时阵阵扑鼻而来,顿时令人心旷神怡,觉得全身都舒适惬意。

    忽然想到过去常来这里淘学,让我回忆起了那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不用为生计担忧,精神没有一点压力,每天都自由自在的象个小鸟,心想人生要是总定格在儿时多好啊!

    可现在我已长大成人,婚也定了,以后面对的将是娶妻生子养家糊口过日子。知道等结了婚,就要同屯里的男人们一样,象犁地的黄牛似的必须得面朝黄土背朝天,饱受风吹日晒,经历若干沧桑岁月后,将被肩头的责任压弯了脊梁,辛苦耕作直至耄耋之年。

    现在我已放弃任何梦想,唯一的希望就是学身好手艺,多挣些钱孝敬父母家人,把日子过得红火不被屯里人看不起。

    虽说不能考学了,这书也不能白念。觉得有高中的知识垫底,凭自己不笨的脑瓜,将来学成了一定要把木工活做得更精细,让手艺远近闻名,挣钱更多。

    心里编织着美好的梦,似乎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令我陶醉,不知不觉结束了几天的愉快劳动。

    七天后,我终于把姜大成盼回来了。从城里回屯尚未到家,他就直接登门过来向父母报告喜讯。

    “老哥老嫂,孩子的事总算是办妥了。过几天就能上班,你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哎呀!真是太好了,感谢啊感谢!”父亲拉着他的手激动得都不知说什么是好。

    “怎么,上班?不是说学木匠吗?”母亲有些惊讶。

    “对!到县木器厂做学徒工,进厂每个月工资十八块五,出徒就转正式工了。”姜大成自豪地炫耀说。

    “兄弟可真有你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本觉得学个手艺已很知足了,父母没想到儿子这回连工作都有了。

    姜大成点上了烟,满脸都是自豪,转过脸笑眯眯对我说:“鲁强你命好,正赶上那里招工,孩子你马上就可以当工人了。”

    我心里激动着,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您姜叔,鲁强这辈子永远都感激你!”

    “晚上别走了,嫂子做饭去。这么大个喜事,你们哥俩咋也得喝两盅吧?庆祝庆祝。”母亲插嘴道。她乐得合不上嘴,赶忙下炕到屋外抓鸡。家里没啥好吃的,招待他只能杀下蛋的老母鸡。

    真是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这天降的惊喜让我顿时心花怒放了。憧憬着木工厂里的美好,仿佛扔掉了斧锯,自己穿着蓝工作服站在车间里操纵着轰隆作响的机器,心里那个自豪劲儿就甭提了……

    可屯人这么多年轻人,我这是一步登天成了全天下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一周前还愁眉苦脸,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事到如此,觉得风言风语不攻自破,王喜国他们的担心,真是太可笑了呀!我赶紧跑去屋外帮母亲抓鸡,一定要好好款待这个转变我一生命运的贵人。

    当晚姜大成喝多了,舌头有些硬,嘴里嚷嚷着,一遍又一遍地只重复着一句话:“老哥老嫂行,小孩行,这事兄弟得办!一定得办!”

    我和父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扶回家去。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的,说啥也睡不着,心中的美好幻想就如开闸的滔滔洪水一般,滚滚奔涌而来。

    我想到岳父张三老爷子,还有翠花的哥哥,这回他们不该为翠花嫁给我鲁强委屈了吧?也想马上见到翠花,告诉她这一喜讯,俩人共同规划进城后的美好生活。我们将来要在城里买房子,生儿育女,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让屯里那些过去看不起我的人都羡慕去吧?

    “鲁强,你快上班了吧?”只要出门碰到谁,大家都会这样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