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经历三年的挨饿,让人们尝尽苦头,这样一来都懂得了应该怎样珍惜粮食。再不象以往那样秋翻土地时把没有收获的庄稼白白地埋进地下。打谷场上也不做一捆谷穗上敲一棒子就扔掉,一夜突击脱粒高耸入云的一大垛谷子的傻事。

    屯中的大食堂散了伙,各家各户都能存一点儿粮,房上的烟囱也开始冒烟了。全国纠正了遍地放卫星,亩产几万斤粮等左的冒进浮夸风,按照“八字宪法”加强农业生产,提倡科学种田,农村经济已初步实现根本好转。

    尽管当时家家户户尚吃不饱饭,到夏天十户有八户粮食接济不上,会喝些野菜苞米面糊涂粥充饥,可总算还能填饱肚子,已不再向前几年那么挨饿了。

    昨晚饭后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半夜里我突然被腹中一阵剧烈的难受疼醒。睁眼一瞅,炕上的父母和几个妹妹都已熟睡,屋里静悄悄的,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脸上,非常耀眼。

    就觉这肚子一阵不赶一阵,越来越往下坠着疼。实在受不了,只好推醒身边的母亲:“婶我肚子疼,想要阿屎?”

    “振德你醒醒,快领强子出去方便一下。”母亲知道我肯定是挺不住了,急忙叫醒父亲。

    “不用叔,我自己敢出去!”我从炕上坐起来瞅瞅窗外是挺亮堂,就仗着胆拒绝说。

    母亲不安地问:“强子你不害怕?”

    “外头是大月亮地儿,没事婶。”我觉得父亲劳累一天了,不愿再折腾他。

    “那你小心点儿子。”父亲觉得窗外近在咫尺,也就同意了。

    我光着屁股手捂肚子战战兢兢推门来到院子里,明月当空,万籁俱寂,我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瞅着若大的空院子,自己究竟蹲哪里方便好呢?自从前年馋嘴吃了猪尾巴,一走夜路就总感觉身后尾随个人。我想不能在窗前,又不能靠墙太近,就怕突然间有鬼神从墙角阴影里或房顶上窜出来,那样我会措手不及,根本无法防备。

    想来想去,觉得当院心最安全。因为这里开阔又洒满月光,跟白昼区别不大,周围有什么情况我一眼就能看清楚,万一有事跑也来得及。

    说来这肚子疼也怪,真正蹲在地上就没有了那种迫切排泄的感觉。屯里的街上连个狗叫声都没有,周围静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常听姥姥讲,那些孤魂野鬼都是夜里出来游荡,可大人们的眼睛是见不到的,只有我这样的小孩能发现。

    心里越来越恐惧发毛,我蹲在院心不断转头向四周踅摸着。猛然间一抬头,突然发现房山角顶上背靠烟囱盘腿坐着一位手执拐杖的老太太,她一身黑衣,花白头发蓬乱着正在瞪眼瞅着我呢。

    “鬼!鬼!这分明是鬼!”这让我倒吸了口凉气,顿时头皮发炸,浑身的寒毛都跟着立起来了。

    “哎呀妈呀!鬼——,鬼啊!”我大声嚎叫着,起身撒腿就往屋里跑。

    炕上的父母本来就担心我,忽听我在屋外撕心裂肺惊恐这一声叫,他俩知道儿子在外面肯定是出事了,顿时吓了一跳。父亲心里惊恐着立马跳下炕拼命地往屋外跑。

    我喊叫着刚到门口,父亲咚地一声从里面伸脚将门踹开了。这扇木板门正好重重地拍在了我身上。

    “啪嚓——”我没一点防备,即刻被这巨大的力量弹回来几步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哎呀——”我就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五脏六腑倒出来了一样,躺在地下抱着头大声哭叫起来。

    父亲一瘸一拐上来抱起我,急切地问:“强子,你看着啥了?”

    “就在那里有个老太太。”我手指着房上的烟筒说。

    “傻孩子哪有的事,那不就是个烟囱吗?”

    “不,刚才还在呢。”此时定下神再瞅,只剩下光秃秃的烟筒直立在房顶了。

    母亲跑出来摸摸我脑袋,关切地问:“强子你下地走两步,看方才伤着胳膊腿没有?”

    “哎呀腰疼!”父亲把我撂下地来,往起一立我感觉腰象折了似的痛,两只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这一夜被腰疼折磨得我几乎没合眼,母亲陪着我掉眼泪,她跟父亲叨咕说:“咱强子一直就没得好。你说刚生下来那会儿险些被舔屁股屎的黄狗咬去小鸡鸡,上次辗在车下差点搭上命,这回又整这么一出。不知这灾难啥时候是个头啊?”

    “当时找人看说他不好养活,算命先生不是说孩子过济个门槛就可以太平了吗?”

    “哎——,你说强子也改口叫咱俩叔婶了,这咋还不行呢?”母亲叹息道。

    第二天父亲背着我去了大榆树卫生院。大夫见我无法站立,他用手按了按后背上的疼处,冲着父亲摇摇头说:你这孩子麻烦了,腰椎严重挫伤,你得有思想准备,弄不好就得下肢瘫痪一辈子了。”

    听此一说,站在旁边的母亲立即嚎啕大哭起来:“哎呀我的天啊!这可咋整啊?大夫你想想办法,一定治好我的儿子!”

    “那不变成了活死人了吗?”我根本不相信医生的话,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想下地迈几步给他们看,可是这两条腿似千斤重,它怎么也不听使唤,身子一歪,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强子小心!你这是干啥?”父亲含着泪把我抱起撂在床上。

    “叔,婶,不能没这两条腿,我还得上学啊!”我顿时傻眼了,觉得天塌陷了一样,抱着母亲的胳膊呜呜哭起来。

    “强子你咋这么命苦呀!”面对这突然降到头上的灾难,父母根本无法承受,三个人紧紧地拥在一块痛哭了一场。

    “我不相信咱儿子会终生残废。”母亲突然起身,她擦着眼泪自信地说。

    这样,第二天她与父亲用大马车把我拉到县城里的大医院。

    “你孩子这病是咋得的?”

    接诊的大夫是个小个子鲜族人,他听母亲学完前后经过,瞅着我摇了摇头,忽然操起桌上的长镊子开口对母亲说:“把孩子裤子脱掉。”

    “不!不——,婶我不!。”我用手按住腿不断惊恐地喊叫着。

    父亲过来强行拽起我的手,帮母亲脱光了我的下身。

    大夫过来手持铁镊子,一边使劲地在我这两条腿上撮着,一边冲我问道:“怎么样,你有感觉没?”

    “有点木木的。”我哭着回答说。

    “这回呢?”他说着又搬起我的脚,拿镊子在脚心上划了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