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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蕊讥讽道:“就这些碎渣子,是一等参?赵明,你是眼花了,还是心里花花了?”

    赵明捶胸道:“福晋明鉴,实因奴才老母病危,急需人参吊命。奴才家道清贫,才会出此下策,私取了府中的人参应急,待发了月俸奴才定补上缺口。”

    亦蕊三分信七分疑,冷着脸看着赵明。

    赵明老泪纵横,指着福熙楼外侍立的奴才,说:“福晋不信,可以四下打听一番。奴才因此事,曾拉下脸皮一一向他们借过银子。”

    福熙楼四角站着的奴才齐声跪下,道:“奴才可以作证,确有其事。”

    亦蕊和凝秋对视一眼,纳闷道:“罢了罢了,谅你孝心一片,往日在府中的表现,本福晋尚算满意,人参嘛,就不必还了。对了,近来请人,怎么大半是来自江浙?”

    赵明说:“福晋有所不知,这两年江浙一带水灾严重,灾民无法谋生,纷纷外出劳务。的确有几个奴才的同乡,若不收留,只有死路一条。恰巧府中需要人手,奴才便安排他们做些轻易的、工钱少的活计,糊口饭吃。”

    赵明一席话,合情合理,稳稳吃准了亦蕊的善良。

    亦蕊轻咬下唇,说:“府中花销太大,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宴请太子花费三十几两,宴请十三阿哥花费二十几两,每月花在新置办的绸缎、补药不下三百两,可都用到哪去了?还有这轿夫二十八人,花匠儿二十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赵明解释道:“宴请的菜肴是福晋定的,奴才照单采购,咱四贝勒府请客,选的材料自然是上上乘的,岂敢怠慢了太子或十三阿哥?各房女眷的四季服饰,众格格阿哥正处长身体的年岁,裁衣制服是省不了的。贝勒爷操劳国事补气滋养,福晋养颜补血,李福晋怀着身子更是停不得进补。其他阿哥府上都是这个排场,让奴才省着花钱没什么,只怕贝勒爷被人指着小气,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亦蕊气得脸都红了,却难以辩驳,说:“先这样吧,你明日此时再来,本福晋有事安排。”

    屏退了一屋的奴才,只剩下亦蕊、凝秋、彩娟三人,凝秋不甘地说:“这个赵明,什么话都被他说了,真是只老狐狸。”

    彩娟应合道:“奴婢眼皮子浅,也看出这赵明满肚子坏水,拿准了四贝勒府替他全家养老送终了。”

    亦蕊皱眉道:“若赵明是个忠心的,养他全家也无妨。”

    凝秋面染郁色,说:“福晋,奴婢总觉着赵明不老实,要不请内务府换个好的来。”

    亦蕊眼里发出异样的光,说:“不用,走了个赵明,可能再来一个赵明,就不能指望着一个六品管家能管好四贝勒府。”

    次日,已过了辰时,赵明方姗姗来迟,凝秋挑开帘子,款款说:“赵管家,福晋请您在福熙楼前稍等。”

    这一站就是足足一个时辰,直到近午时分,赵明才被唤进去。

    赵明掸掸袍角,虚弱的腿微弯,打了个千,道:“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亦蕊也不叫起,专注地翻着手中的簿子,直待赵明单膝跪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漫不经心地说:“赵管家怎么还跪着,起身吧!来人,赐座!”

    赵明撑着腿站起来,面对主子,就算略有恼怒,也不敢写在脸上。他虚笑地对搬圆凳的彩娟说:“有劳彩娟姑娘……”谁知屁股还没沾到椅面,只听凝秋一声娇叱:“赵明,你好大胆。福晋让你卯时来,你却辰时到,如此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还不知罪吗?”

    凝秋怒目圆睁,而亦蕊面无表情地随意翻着簿子,赵明复又双膝跪下,战战兢兢。

    亦蕊插话道:“凝秋,别这么说,赵管家毕竟是内务府派来的,怎么说也要给三分薄面不是?本福晋就奇了怪了,你原只是个八品典仪御侍,无功无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六品贝勒府大管家,个中的关窍,说来听听如何?”

    赵明没想亦蕊会查自己的底细,他三十有余,自幼身子孱弱,好在脑子灵活,散尽家财,东托西求谋到四贝勒府管家这个差事。他低头道:“或许是内务府觉得奴才恪尽职守、做事稳妥吧!”

    亦蕊笑得前翻后仰,道:“你是说,你本份喽!”

    赵明咬着牙,不语。

    亦蕊说:“捐个官,在朝中也是常事,不用闪闪躲躲。只是当了职,却不安份,四贝勒最恨贪污腐败,你觉得这个大管家能做得安稳么?”

    赵明听出她话里有商量的成份,他眼珠一转,连连磕头道:“奴才家中还有久病老母要赡养,捐了官希望月饷多一些,方能尽孝啊!”

    亦蕊嘲笑道:“昨日你说这话,我还略有所动。你双亲已于三年前离世,唯有一继母,你已将她赶出赵家,流落街头,吃得食物不如猪狗,你会拿人参孝敬她?你上月新纳的小妾,还算有几分姿色吧!”

    赵明无言以对,掌管四贝勒府迄今,的确捞了不少油水,早已抵掉捐官所花的银子,略有存余。赵明哀求道:“福晋,是奴才的错,您可怜奴才拖家带口的,别赶奴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