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柳家兄弟姊妹几个早已分家,柳香如今只认弟弟柳兴,和两个兄长并不来往。

    加上如今一个住在京城,一个则还留在这古阳县内,赶马车一来一回得六七天,并不方便。所以,这一年多近两年来,双方也并不怎么见面。

    这一年多来,柳香身上发生了不少事,她是自嫁去京城后,便再未踏足过这片故土。这次若不是为着祖父的事情不得不回来一趟,她想她暂时也是不会回来的。

    柳香这边并不热衷和两位兄长继续走动,但柳荣柳安两对夫妻却十分热衷。虽说古阳离京城不近,来回一趟得六七天,但他们两对夫妻却并不嫌麻烦。这一年多来,倒是往京城去过几趟。

    柳香心地善良,但却并不麻木的善良。当初她落难时,二位嫂嫂是如何对她的,她有一直记着。所以,如今她做了侯府二奶奶,自也不会再回头来贴补这二位兄长。

    但柳香毕竟是心善之人,若是二位兄长去京中的话,一碗热饭还是有的。但再想从她身上捞取什么好处的话,她也是绝对不答应的。

    纵然柳香那边态度已然这般强硬了,但也不妨碍柳荣柳安夫妻联络得热情。如今人回来,更是大张旗鼓的要办酒席。

    若不是柳香严肃拒绝了,柳荣柳安兄弟可能现在已经去街上敲打打鼓了。

    “兄嫂都不必忙了,我们这次回来,是有要紧事要问你们,不是回来做客的。”柳香表情严肃。在侯府当了近两年的将军夫人,又在木林院供事,柳香虽性情没有大变,依旧温温柔柔的,但气势却是在潜移默化中有了变化。

    她脸一沉,柳荣柳安包括姚氏文氏就立马怂了,不敢再大声喧哗。

    柳荣是大兄,清了清嗓子,笑着问:“那小妹今儿特意请着祖母老人家一起回来,是要问什么?你尽管问,但凡我们知道的,定一字不落都告诉你。”

    “好。”柳香望着自己大兄,表情依旧严肃又认真,“祖父当年在世时,毕生创了多少册书,二位兄长想来是知道的。他老人家直到临终前都一再交代,说是他的那些书,日后都要留给我。但祖父去世后,我整理过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书,到手的却只有一半。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二位兄长,可曾动过祖父的那些书?”

    柳香此刻面色凝重冷肃,目光锐利摄人,气质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在。这让她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兄长,一下子更怂了。

    眼前的小妹,再不是从前那个他们熟知的温柔小妹了。她如今不但是侯门夫人,还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一言一行自有威严在。

    赵佑楠自进门来后,一句话没说。妻子应付她娘家人兄嫂时,他就沉默坐于一旁看着,也没有要帮腔的意思。

    如今见妻子不过寥寥数语将震慑住了她的兄嫂,赵佑楠面上表情没怎么松动,但眼中却是隐隐浮起了一层笑意来。

    他便知道,如今身边的这个人,早不是当初那个好欺负的女孩儿了。

    人都是会变的,而妻子变成如今这样坚强,他心里很是为她高兴。

    赵佑楠依旧端坐一旁一言不发,倒是端起了一旁案上柳家丫鬟奉上来的廉价茶。掀开茶盖,吹了吹茶沫子,浅饮一小口后,便又放下了。

    他虽沉默着一言未发,但柳家这几个人的面部神情,他却都是一一瞧在眼中的。可能是营中呆久了,形形色色的奸猾之人见过太多,所以,像柳家兄弟这种普通人在想什么,有无撒谎,他一眼便能看出。

    所以当妻子似是不甘心一再追问下去时,赵佑楠这才适时开口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又赶了几天的路,不如先吃饭吧?”

    柳荣柳安两对夫妻闻声,如蒙大赦般,立即起身说:“有有有,这就去。你们先去休息会儿,我们这就去准备饭菜。”

    说罢,两对夫妻谁也不敢再留下来面对柳香这个小妹,都跑着要去厨房忙。哪怕不必去厨房忙,他们现在也不愿、更不敢在这儿呆着,省得挨骂。

    出了大厅后,几个人提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去些,柳安回头望了眼,见离得足够远,压低声音嘀咕道:“咱这小妹,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方才祖母一句话都没说,那厉害的大将军妹夫也没为难咱们,就她问了一句,我竟就汗湿了后背。要不是妹夫及时开口制止了,我估计得尿裤子。”

    柳荣其实也吓得不轻,挺紧张的,但听弟弟这样说,又觉得他过于夸张了。

    “不至于。”柳荣道,“她纵再怎么变,人还是那个人。放心吧,我们和她血浓于水,到底是一母同出的手足亲兄妹,她不会对我们怎样。何况,还有祖母她老人家在呢。”

    不提柳老太太还好,一提起柳老太太来,姚氏文氏两个更是心中堵得慌。

    这一年多来,柳家这两房夫妻几个没少为了之前的事吵闹。小姑子嫁得好,老三柳兴跟着占了多少光,京城里都买有大宅子了。如今又正经读起书来,听说还由妹夫介绍,去了个只要权贵子弟才能去的书院念书。

    再看看他们……不说和老三一样占到那些个便宜,可他们竟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倒也厚着脸皮往京里跑过几回,可人家虽说是好饭好菜的招待了,但提到好处,那压根是一点没有的。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不说要些银子要些铺面地契了,不仅什么都没有,往返路费倒搭进去不少。

    想想都恨的。

    但姚氏文氏知道根源在哪儿,她们吃过一回亏,所以如今长了记性,不论人家再怎么冷脸对她们,她们都笑意盈盈回应过去。

    总之这层关系,定是不能再恶化下去的,定要好好维系住才行。

    两房好几口人平时住一起,争吵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在拉拢奉承小姑这件事上,姚氏文氏妯娌二人从来都是意见一致的。

    几个人分派了一下任务,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买酒的买酒,一时都忙开了。

    而此刻大厅内,柳香因心中着急,所以脸色并不好看。她旁边,柳老太太脸色比她有过之无不及。

    赵佑楠安慰祖孙二人说:“两位舅兄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似是的确不知道那些书的下落。如此一来的话,那么情况只有两种。”

    “哪两种?”祖孙二人异口同声。

    可能几个人中,赵佑楠是对那些书最不感兴趣的一个吧,虽也急妻子所急,也怕柳家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不过,与这些比起来,他还是更希望妻子能够开开心心的。

    所以,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赵佑楠则笑道:“你们别急,且听我说。”他继续分析给祖孙二人听,“一种是,老太爷知道那些书的重要性,怕他去世后会引来多人争抢,所以,提前藏起来了。还有一种则是,有知道了那些书重要性的外人,趁着老太爷病危之际潜入到你们家,把那些书偷走了。”

    “第二种不太可能。”柳老太太说,“老太爷生前最是宝贝他那些书,临终前都记挂着。那书房的钥匙,一直都在他手上攥着的,直到弥留之际,最后一口气快要没有的时候,才亲自当着全家人的面交到了香儿手上。”

    “我们柳家虽然小门小户,但老太爷生前最擅的就是奇门暗术。他的那间书房,若无他贴身佩戴的钥匙去开的话,谁若敢硬闯,里面都是有暗器机关在的,进得去,也难出得来。”

    赵佑楠凝神静思,闻声后点了点头:“那便只有第一种可能。”说着,他目光挪动,移至一旁妻子面上去,意有所指说,“或许,他老人家一早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防谁。”

    柳香一惊,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来。

    “衡阳王殿下?”她错愕的问。

    但表情虽是错愕,其实心中已经笃定了。

    有关衡阳王就是林衡一事,柳香一直都没和娘家人说。所以,柳老太太骤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吃惊问:“衡阳王怎么了?”

    衡阳王当初虽有去过大将军府几回探望过大长公主殿下,不过,似乎他是算着时间去的。反正每回他去的时候,柳家人都不在。

    所以,到现在,柳老太太和柳家夫妇都没见过衡阳王,更不知道他原就是七年前的那个林衡林公子。

    到了这一步,柳香则把实情如实相告。老人家听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缓了良久,才渐渐平息掉内心的各种情绪,然后望向孙女问:“你一早便知,怎么不告诉祖母?”

    ########

    柳香不告诉娘家人这件事,是做过深思熟虑的。一来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也都各自嫁娶,再揪着过去不放,似乎很没必要。

    二则是,衡阳王身份尊贵,同当时的林衡林公子身份悬殊十分大。当时又没发生什么事情,若真无故说起这件事来,肯定是要害几位长辈担心的。

    实在没必要得很。

    柳香说:“原也不过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旧识而已,且他当时都不告而别了。如今就算重逢,也没什么必要再提起过去。”

    老太太不由朝一旁孙女婿那瞥去一眼,倒真怕为了当年那件事会影响到他们小两口感情的,于是老太太也说:“是,你说的对。他当年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化名林衡拜师在你祖父名下,本就是骗了我们的。之后又突然不告而别,连声招呼都没有,想也是并没把我们放在心上。如今再遇,权当陌生人就得了,实在没必要再提他。”

    赵佑楠当然听得出老太太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怕因这个衡阳王,而导致他们夫妻感情不睦。

    赵佑楠笑着道:“这件事我一早就知情,香儿没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