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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的光线有些暗,罗煞一时有眼盲的错觉,看了片刻,方借着洞开的光线瞧见雪妃的身影。

    雪妃正背对着她坐在窗下,窗早被木板钉得封死了,只留下一个透气的小口子。她依旧梳着端正的凌云髻,亦是她往日最爱。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欲随风而去的感觉。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更显得楚楚动人。

    雪妃听到动静知道是她来了,却没有动,静静道:“是你来了吧?”

    罗煞笑言:“雪妃娘娘果然耳聪目明。”

    雪妃淡然:“本宫今时不复当日了,除了你,谁还有闲情逸致来看本宫?”想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声线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枯涩嘶哑。

    说着雪妃转过身,面容的颓败让罗煞有一瞬间的震惊,才几日不见,她就已经那样衰老,鬓间已经现出了白发。

    雪妃摸一摸脸,自嘲道:“本宫老得已经吓到你了么?外面那些人和泥胎木偶一样,即使本宫浑身是血,他们也不会多看本宫一眼。”

    罗煞微微一笑,道:“这没什么,谁都会老。”

    雪妃走近罗煞,微眯了眼细细端详她的脸孔,道:“你还不老,花一般的年纪,和本宫心里一直厌恨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罗煞恬和地笑道:“劳您牵挂,还好是花一般的年纪。”

    雪妃突然注意罗煞眼下的乌青,缓缓笑起来,起先只是一缕笑意,渐渐笑容渐浓,终于扼制不住笑出声来,道:“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好。再不好过,如今也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罗煞早已吩咐了人不许跟进来,但外头烟云听得动静,终于按捺不住走了进来,正见雪妃笑得不止,不由怒喝道:“大胆!竟敢在皇后面前失仪,还不跪下!”

    雪妃冷冷瞧她一眼,只那一眼,便尽显应有的高贵风仪,道:“皇帝即位,她是晋王的王妃,如今晋王成了皇上,她自当是皇后。但本宫如今却已是太妃,说到底还是该她拜见哀家才是。”

    雪妃的气势风度一如当年,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凌位于凤座之上的雪妃,等罗煞跪拜如仪,却等来良久的沉默。

    罗煞的笑意似一朵稀薄的花。

    烟云会意,道:“娘娘好糊涂!宁王违背先帝旨意,带兵进入乾德门,犯下死罪,晋王宽仁,才未将其诛杀,娘娘怎的还说是太妃的糊涂话。”

    雪妃缓缓吸一口气,旋即恢复素日的淡定高远,沉稳地道:“无论是谁登基,哀家都是太妃。即便会被你困在承欢殿一生一世,哀家也是太妃!名分之数,不是你可以改变。”

    “您放心。晋王纯孝仁厚,必定不会不顾您的名分。”罗煞笑盈盈觑着她:“我已经决定,尊您是贵妃,连徽号都拟定了,便是‘萝雪’二字。密萝如雪,最能彰显您的品性了。”

    雪妃素日沉静如石的仪态在一瞬间如潮退去,她厉声喝道:“你好毒的心肠!兄终弟及或弟终兄及才能继承妃妾,本宫是宁王的生母,你竟压哀家为皇帝平辈,岂非叫世间笑话皇家无法度尊卑可言?!”

    “您若以为压您为当今的平辈或晚辈都无妨。”罗煞笑颜温婉:“而且世间之人也不会笑话,因为我是断断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雪妃实在不必担心是否有人会耻笑您,你只需自己心安即可。”

    雪妃惊怒交加,容颜似要破碎的布絮,颤抖而狰狞,嘶声道:“先帝尸骨未寒,你竟敢压制本宫如此!他日黄泉相见,你对得起先帝么?百官竟能容许你如此践踏先帝颜面!”

    罗煞端然坐上她素日升座的凤座,以目光凌驾于她,缓缓道:“正是秉先帝旨意,顾全先帝的颜面,你死后以贵妃之礼葬入陵寝。”

    罗煞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道:“况且,以你的身份若以贵妃礼下葬,也很合宜。”

    “本宫要去换衣服了,晋王妃随意即可。”雪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先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身走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