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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晚,注定因为崔泠的出现而不同寻常。

    荆羡缩在副驾驶里,手心捧着热奶茶,思绪却纷扰不堪。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发出警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崔泠当时看到了自个儿手机上容淮的来电显示。

    联想到方才从便利店出门前后的种种细节,从那个女人故作惊讶的眼神,到后边故意追出来毫不避讳的行为……

    她在离开之前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崔泠的笑怨毒又别有深意,兴许还隐含着算计,同云离镇上居民对其的描述如出一辙——

    像极了缠人不放的毒蛇。

    冥冥之中,愈发不安,荆羡微微侧过身,将奶茶放回杯架上,想说些什么,又不晓得该如何开口。纠结半天,才慢吞吞地道:“她可能知道我同你的关系了。”

    容淮看着她,没搭腔。

    这姑娘显然心神不宁,小脸煞白,眼睛似是被茶水的蒸汽熏到,里头雾气氤氲,瞧着有几分忧愁。

    他伸手,将人揽到怀里,掌心揉了下她脑后的长发,笑了笑:“那又如何?”

    荆羡对上他吊儿郎当的笑容,对比自己的如临大敌,简直天差地别。她有半刻语塞,指尖揪着他的领口,抬眸:“我上一回见她,她说知道你已经飞黄腾达,不会这么就算了。”

    “崔泠这样锲而不舍地找你,应该是为了你曾经将她送入监狱的事。”

    “她想报复。”

    “她一定想报复。”

    见他仍一脸淡漠,荆羡整个人都快扑到他身上,加重语气:“不行,我们得先发制人。”

    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是要奔赴战场,容淮皱着眉,箍紧她的腰:“你别插手。”

    话落,街角的野猫倏然短促凄厉地叫了声,接着像是有几只成群结队地从垃圾桶上跳过,弄落了丢弃的啤酒瓶。

    玻璃砸碎在地上的声响,莫名让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荆羡不由自主想到最黑暗的那个雨夜,曾经的少年带着迁怒和冷冽,隐忍着怒气问她为何多管闲事。

    然而八年后,她才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那说好救命的三十万,那自以为能帮到他的愚蠢行径,间接成了这场悲剧的催化剂。

    以为他嫌她多事,荆羡垂着眼睫,声音低下去:“对不起,我就是怕她……”

    “想什么呢?”容淮出声打断,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眼睛盯着她:“我说过,永远不是你的错,别道歉了,成么?”

    荆羡咬着唇,没吱声。

    容淮叹气,将她搂紧了些,凑过去贴着她的耳边,嗓音很沉:“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荆羡:“嗯?”

    “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

    容淮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可能当时用的法子极端了些,但八年了。”他松开她,后背靠着窗,姿势懒懒散散,唇边勾着笑:“你男朋友真比你想得要强一些。”

    荆羡再度更住。

    路灯的光从挡风玻璃投入,落在他光洁前额,男人天生五官俊秀,眉骨处却有着凌厉线条,年少时略显阴鸷,如今更多的是桀骜与自负。

    他扬手,戳一下她的酒窝:“懂?”

    荆羡点头,被他故作狂妄的姿态逗笑,心情平复了些:“那万一有事发生,你不要瞒我。”到底不放心,她想了想,认真道:“不要为了奇怪的自尊心苦撑,你女朋友也很强。”

    容淮:“……”

    他别开眼,手背抵着唇,像是忍俊不禁,须臾,欺上身去,指腹若有似无擦过她的唇,别有深意地道:“有多强?我试试。”

    荆羡无言以对,又被他花样百出地亲了许久。

    明明平日里阴冷淡漠的一个人,私底下却欲得要命,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毕竟姑娘家脸皮薄,停在这种临时车位,即便夜深人静,那也是光天化日。她不敢回应,怕他得趣不肯收手,你攻我防地折腾许久,终于忍不住含含糊糊讨饶:“明天、明天要上班。”

    容淮轻笑,在她唇上咬了口:“你这强度不太够,以后哥哥多帮你训练。”

    荆羡特无语地瞅着他,脸已经爆红。

    时间确实不早,容淮没再逗她,开车送她回了别墅区。临分别前,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圈着她的手腕,“最近我要回云离几天,你一个人别再接近那片危楼。”

    荆羡迟疑:“崔泠现在不是在临城吗?”

    容淮:“我爸急性肝衰竭的事儿,不是偶然。”或许是怕她担心,他并未透露太多,轻描淡写一般:“现在有点线索,我尽快解决。”

    荆羡惊诧地睁大眼。

    她没经历过世界真正的阴暗,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从前闻所未闻。如今听他用这样避重就轻的方式描述,尽管寥寥几字,依旧让她不寒而栗。

    想到过去那个满身伤痕,活在无限炼狱里的少年,她心疼到无以复加,踮起脚,去搂他的脖子。

    容淮弯腰,埋入她的颈窝:“舍不得我走?”

    “等你回来,我就搬到晓风和月了。”荆羡闭着眼。

    面前似是有一道白光,朦朦胧胧带她回了新生合唱排练的阶梯教室,她从前排扭过头,看着眼里一片荒芜的漂亮少年,他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孤寂又冷漠。

    以为只是同龄人故作深沉。

    谁能想到背后的故事。

    隐约的疼痛自心底蔓延,随着呼吸的频率,一点点游走。荆羡从回忆里强行抽身,嗓音很轻,却很坚定:“容淮,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沉默片刻,愈加用力地抱她。

    ……

    荆羡很听话地远离危险地带,送陈舒妍回去时,宁可绕四五公里的远路,也不肯再经过那条巷子。

    陈舒妍反倒过意不去,一定要贴油钱,见她执意不收,只能狂催修理店加班加点,幸好故障问题不大,三天就把车取回来了。

    一周时间匆匆而过。

    九月刊也总算截稿,忙到昏天暗地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国庆假期近在咫尺。办公室的氛围挺好,都在讨论七天要去什么度假胜地解放心灵。

    荆羡心不在焉地跟着附和两句,眼神黏在手机屏幕里,上头是他发来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