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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子时,连日来下了几场雨,傍晚方才放晴,夜风悠悠,凉气怡人。{szcn}玄衣瞒着苑荣,按照与6婉秋的约定,来到别了许久的景府后园,门虚掩着,当初作为南紫宁嫁入景家,走的就是这条道,如今再见,却像是隔了许多年。

    她在门口停了半响,双手轻轻一推,满园杂草依稀似去年。沿着那条熟悉的青石小路走去,途中经过被烧毁的柴房,玄衣想起了当日的场景,苑荣和无影都曾冲入火中救她,正是那一把火,苏醒了她的记忆!

    转过几径回廊,重楼像个吞噬人的巨兽,耸立前方,6婉秋一袭黑衣,站在围墙边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与月色一样地清冷。

    “没想到,第一件事你完成得这么快,”她看向玄衣的目光,晦暗莫名,隐含着妒忌,有些奇怪,“而且你都未见动手,不过动动嘴,就有人争着为你卖命!”

    “看来夫人知道的还不少,利用人这一点,玄衣还要向夫人多多学习才是!”玄衣冲她微微一笑,如此看来,她的眼线还真不少,“只要结果达到你的目的,夫人何必管过程如何?请你尽快实现你的承诺,这噬心蛊,要如何解?”

    “你随我来!”

    玄衣跟在6婉秋后面,她开了院门小锁,往重楼方向而去,脚底下,头顶上,尽是重重机关,玄衣虽知道,还是放心大胆地前去,因为6婉秋还要利用她,现在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三件事只做成了一件,另外两件没完成之前,她应该不会对玄衣下手。何况今时不同往日,玄衣暗中只需一个符咒,就可以让重楼的机关等同无形。

    6婉秋回过头来:“小心跟着我,别走岔了,你是知道这些机关厉害的!”

    “夫人,景老爷与令公子可在楼中?”玄衣想起来,似乎许久没见过景流觞了!

    “那不是你操心的问题!”6婉秋冷淡地答道,“你放心,要说什么尽管说,我与你的对话,不会被外人知晓。”

    玄衣觉得有些怪异,景老爷已经好了,许多事他该出头才是,尤其皇帝是他的亲侄儿,但他却一直不见露面,倒把一切都交给了夫人打理,这样想来,不大合乎常理,莫非他又出了什么问题?心中的疑问暂且放下,她随着6婉秋来到了楼中,看她摸出火折子,摸索着点亮了屋里的烛火。

    “你坐在这里等我。”她说道。

    玄衣坐下,她拿了一盏琉璃灯出去了,玄衣在她转身之际,手指一伸一屈,一道带着金光的符咒在她的背上一闪而逝。

    这屋中并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她四下看了看,有些失望,只能靠听了,能听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好,将灵识聚于头顶一线,额中的紫冉骤然间光芒大盛,她将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道繁杂的符咒,结印,耳中渐闻得轻微的脚步声。

    “咔咔咔”,像是机括的响声,脚步声有渐行渐远,有向下延展的趋势。玄衣惊讶,重楼修得如此之高,四周地势开阔,又布有重重机关,难道地下还有机关?

    她凝神细听,突然间一切沉寂,再无声响,试了试,探查不到所下之咒,失效了?她一凛,睁开了双眼,世间能破得了她的咒符之人,除非是巫江那样的高手!照此看来,重楼之内确实有个巫术高手了?联想到巫江说的那人,玄衣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是他!

    玄衣有些烦躁,原本极有把握的事,竟然不在掌控之中,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等的时间不算长,6婉秋回来了,她托着一个白瓷小殴,殴中盛着几滴鲜血,竟神奇地凝成血珠,各不相交。

    “你须得将手指刺破,趁着这血未凉之时,融入你的血液之中。”6婉秋将白瓷小殴放到玄衣面前。

    玄衣往后缩了缩,不是怕6婉秋有害她之心,她为自己设了保护结界,6婉秋害不了她,她只是单纯地对那不知是些什么毒虫的血感到恶心,虽然只有那么几滴,仍旧令她心潮一阵翻滚,差点吐了起来。

    克制着那种感觉,她用头上的簪刺破了手指,依6婉秋之言,将手指靠近了那白瓷小殴,那些血珠仿佛带了生命,一个一个滚动着贴近她破损的手指,渗入其中。她紧盯着那些血珠,当它们靠近指尖前簪所画出的符咒时,玄衣见到它们所属的本源影像一个个从眼前闪过,有蜘蛛、蝎子、蜈蚣……还有的她见到过,但叫不出名字,一共有十三种之多。

    只剩最后一滴血了,她专注地盯着它,恍惚中,隐约可见一个长散乱于肩的男子,他抬起头,脸上一片茫然,除了眼中的神彩不一样,那眉眼,竟和景流觞如双生兄弟。玄衣禁不住心神微乱,手指缩回,不小心扫到了白瓷小殴,它落下桌来,碎成几片。

    “幸好血已吸入,这血如此珍贵,若是你弄洒了,我可不会帮你再取第二滴!”6婉秋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她与儿子景流觞夺走了本该属于苑荣母子的一切,却还不放过苑荣,这女人的心恁狠毒,看来她无心救苑荣,否则得话就不会先提出救胎儿,难道她竟然不知道世上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她做这些恶事,也难保不会报应到所爱的人身上,巫勐已成白痴,这未尚不是老天对她的报应!

    “景夫人,人既然在这楼中,随便取几滴血,不是什么难事吧?只不知,他知不知道通呢?”

    6婉秋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半响,轻笑道:“巫玄衣,你说的什么胡话,我听不懂!”

    “你懂得!你都不懂,这世上还有谁能懂?”玄衣对她说,“景夫人,你既然拥有令人梦寐以求的驻颜之术,我便不敢在称呼中加个老字了!”

    “老身不过保养比经别人好些,这世上又哪里来的驻颜之术!”她目光闪烁,不与玄衣对视。

    玄衣盯着窗格,缓缓说道:“没有驻颜术,醉月公子的生父,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比他还要年轻些?”

    “你……你见过他?”6婉秋惊愕地看着她,随即醒悟到自己说溜了嘴,待要闭口,却已来不及了。

    玄衣的眼顿觉有些苦涩,她为苑荣感到不平,而这一切,只怕景言德还不知晓半分!

    “你为何那样对苑大哥?”她这一声,没有指望6婉秋会回答,只不过在自叹而已,没想到她却答了。

    “你既已见过他,我也不瞒你了,”6婉秋轻轻抚了一下鬓角,说道,“若是早知他未死,我又怎么会带着身子嫁给景言德,景言德答应过我,只娶我一个,是他违背了誓言,怪不得我。至于苑荣,谁叫他是景言德的儿子,怪只怪他投错了胎,景家只能有一个继承人,他的存在不被允许!”

    玄衣明白了,景流觞果然是她与巫勐的孩子,可怜景言德为他人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却将帮自己照顾儿子的恩人斩于剑下!若是他知道一切,该是何等样地后悔!

    “那么现在你们一家团聚了,你总该放过苑荣了吧,只要你解了他的蛊毒,从此以后,咱们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玄衣试探着说。

    “你忘了,你只做成了一件事,还有两件,都完成了,你才能和谈条件!”6婉秋脸上的凄楚一闪而逝。她要儿子成为人上人,这是她答应过他的,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这是她对他的承诺,断不会弃!

    玄衣料对了,6婉秋并没有打算救治苑荣,也许到了最后,她也不会实践诺言,幸好她已经防着了这一招。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玄衣以为站在外面偷听的会是景言德,没想到,却是景流觞。

    “觞儿,你怎么会……”6婉秋的脸色不再平静,有些慌乱地看着儿子。

    景流觞苦笑:“娘,你解了苑兄弟的毒吧,算儿子求你了!”他对着6婉秋跪了下去,直愣愣地盯着她。

    “你……你……”6婉秋颤抖着手指,指着他道,“你还没忘了她吗?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很快就是别人孩子的娘,她的事与你何干?”

    “娘,我求你!这是我们母子欠苑兄弟的,求求你,别再作孽了!”景流觞没有看玄衣,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他很用力,额上很快就青肿起来,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做了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说为娘的是在作孽?”6婉秋冷冷地瞥了儿子一眼,也不管景流觞,自顾与玄衣告别:“你先去吧,事成后我自会救他!记住,少一件都不行!”

    玄衣经过景流觞的身边,他伸手扯住了她的一片衣角。“玄衣,对不起!”玄衣停了一下,挥袖拂开了他的手,翩然而去,景流觞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心如刀搅,如今,她是连“恨”也吝啬给他了!

    他直挺挺低跪在那里,6婉秋送走玄衣回来时,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娘,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6婉秋知道,他定是躲在窗外,把一切全听了去。

    玄衣快步回到平安客栈,夜色如水,一切都很平静,她轻轻推门入室,那一霎止不住心头的喜悦,从今日起,苑荣就不会再受蛊毒之苦了,解了蛊毒,他们夫妻就可以回到忘忧谷,她会将玄火盟传予玄木,再不过问世事!至于”孩子,她轻抚腹部,三月有余,应该是初具人形了,她身形瘦削,加上穿的衣衫宽大,倒掩饰得很好,还在看不出来。纵然不舍,却只能选其一,她想孩子若是知道,一定不会怪她的,他们母子缘分未到,他可以暂时回到天上去,等将来有机会,一样可以回来再做她的孩儿。

    一把剑,悄无声息地架上了玄衣的颈项。

    玄衣轻叹了口气,唇角勾起:“你以为,这剑能伤得了我么?”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她一进门就偷袭,因为她在走神,没有用法术护体,或许对方还有一线机会,如今……她伸指一弹,光影变幻间,持剑者保持着那个姿势,他面前的人却已飘了开去,度之快,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