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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三刻,整装迎驾的蒙绪在中书院门口等来了太子的令官:太子驾到!

    学士们在正门左右列队迎驾,黎平之和婠分别站在了两个队列的末位。蒙绪一边为太子领路,一边介绍着几位资历较老的学士。出于礼仪,太子对介绍到的学士点头致意,并随着蒙绪一直来到了队伍末位的黎平之旁边。

    作为中书院资历最老的学士和唯一一名执事,太子稍稍欠身对他行了个礼,以示敬重。若是别人,应该会感激地回一个礼并夸赞几句国泰民安,太子贤德的话,但黎平之平日里骄纵惯了,也仅是回了个礼,并当着众人的面问道:“我与信王在天下平定之初结识,转眼已十余年,当时殿下尚在垂髻之年,现今已过弱冠,光阴似箭呐!不知殿下是否认得老夫?”

    其实这话作为私下闲聊没有问题,但放在太子巡视的场合,就不大合适了。蒙绪在一旁略为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圆场。好在太子开明,接下了话头:“常听父王提起执事,早年多得执事相助,实乃国之幸事。”太子说完又稍稍欠了个身。

    得了面子的黎平之喜上眉梢,一旁紧张的蒙绪也舒了口气,便顺水推舟地说:“黎执事既为元老,又与君上有缘,不如为殿下讲演院史,以扬我院之名!”

    黎平之未曾料到蒙绪会来这一出,所以昨日只顾盯着陈宥,未做任何准备,一时语塞,但推诿的本能总能激发起他的急智:“我年事已高,经历的都是些陈年旧事,想必信王平日对殿下的教导中已尽数授之,今日殿下巡视,机会难得,理应发掘后辈,革故鼎新,方能扬我院之名!”还没等蒙绪插话,他就把自己的难题抛给了婠,“这位婠学士,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不如由她来给殿下讲演,必令殿下满载而归!”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容得蒙绪或者婠推辞了,不过婠早已与蒙绪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太子也是因为她才临时起意来中书院巡视,所以此时的她并不慌张,落落大方地接下了这个茬。

    从外院走到内院,每一个门堂,每一处景观,婠都仔细地介绍着其作用和意义,太子只是一边跟着挪动脚步,一边安静的听着,并未提问或者插话;倒是黎平之,每当婠介绍完门堂或景观,他总要插上几句话,回忆中书院成立之初自己在这个门堂里经历过什么事,提请过什么政令,受到过什么嘉奖,其行为与刚才推诿时的说辞是如此的表里不一。

    不到一个时辰,太子就跟着婠走马观花般的把中书院转了个遍,其中近一半的时间,还是被黎平之忆往昔给占去的。太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令蒙绪既有些困惑,又有些惶恐,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院简陋,院内建筑亦无特别之处,承蒙信王抬爱,赐予我院上奏进谏之重任,不知太子殿下日后对我院有何期望,还请明示,以助我院益加勤勉,谨保始终!”

    “小王素闻中书院博大精深,人才济济,昨日兵部巧遇婠学士,着实令小王大开眼界。今日到访,既劳长史煞费苦心,面面俱到;又得执事谈古论今,以史为鉴;父王慧眼识卿,小王不敢妄谈,日后还仰仗贵院竭尽所能,黾勉从事!”不愧是太子,一番夸奖下来,既肯定了长史蒙绪的功劳,又给足了执事黎平之面子,皆大欢喜。

    正当黎平之暗自得意,蒙绪如释重负之时,太子话锋一转:“今日来到贵院,小王并非只为泛泛参观,而是另有所求……”一句话把蒙绪脸上的轻松都给凝住了,神情随之紧张起来。

    “蒙长史不必紧张,”看到蒙绪突然凝结的表情,太子“嗤”的笑了出来,“我只是想请婠学士随我到龙渊阁走一趟而已。”原来如此,蒙绪闻言后自觉失态,只好讪讪的陪着一起笑:“殿下相请,直言便是,吓煞微臣了。”

    太子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婠:“有劳婠学士讲演,小王此行收获颇丰;现在时候尚早,不知能否随小王走一趟龙渊阁?”

    对婠来说,龙渊阁是个神秘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任何接触,早前中书院的学士拔擢后都是进入乾陵阁,无一例外。因此婠虽然心存疑问,但是难得有机会去龙渊阁一探究竟,自然不容错过:“谢殿下的夸奖,小人能随殿下到龙渊阁走一遭,实属荣幸!只是不知为何殿下要邀请小人前往龙渊阁呢?”

    “因为有人仰慕你的学识,欲见你一面,”太子神秘一笑,“那事不宜迟,小王已在门外备好步辇,婠学士请先行一步,小王与蒙长史还有几句话要说,随后便到!”

    恭敬不如从命,婠向太子行了个礼,便随令官出院乘坐步辇去了。

    “今日巡视中书院,小王受益匪浅,贵院长史和执事劳苦功高,为国家尽心尽力,殚精竭虑,小王特赏白银一百两,白缎锦十匹,以示嘉奖!”太子当着余下众学士的面,示意随行的侍应将带来的箱子打开,将银两织物展示一番后交予蒙绪。

    按理说太子亲自巡视,还拨了赏赐,应是件极为体面的事,然而领受赏赐的蒙绪却高兴不起来。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份赏赐着实轻薄,百两白银对于中书院来说杯水车薪;锦缎也是最普通和常见的白缎锦,通常用来制作学士服,十匹还不足以给所有学士都更换一套。所以对蒙绪来说,这些银两织物不过是挂着赏赐的名头打发中书院而已……

    但是薄归薄,太子的恩赏还是得领的,蒙绪只能带头谢恩,率众恭送太子出院。看着太子和随从们离开,他听到黎平之在一旁嘀咕:“话说的冠冕堂皇,赏的却真是小家子气……”这话倒是引起了蒙绪的共情,自己大费周章的准备,换来的却是一份可有可无的赏赐,备受挫折!

    蒙绪的情绪变化,对尚在淮陵驿站补眠的陈宥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突然产生的共情,增加了黎平之所告之状的分量,蒙绪已动了追究陈宥私自出院的念头;而领赏后低落的心情,蒙绪不便在婠面前显露,亦只能迁怒于陈宥!

    乾陵阁与龙渊阁在宫城内,以中正大殿为轴,分设于左右两侧,由于文武属性不同,若无特别事务,两阁基本很少互相走动,而婠从“文仕给养池”以低微的身份造访龙渊阁,更是史无前例!她乘坐的步辇在龙渊阁门口停下,太子的御轿也随后跟了上来。

    龙渊阁门口由阁内的铁牌校卫轮流值守,看到太子驾到,守卫左手持械,右手握拳平抬至胸口,行阁礼以示欢迎。主司郎中及参军均在廊下恭迎,为太子开道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