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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星河冷不防听李青萝问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怔了一怔。

  他是无崖子嫡传首徒,丁二一心专注武学,绝无旁骛,李青萝又是那么个娇憨任性不通人情的性子。

  无崖子立他为下一任掌门之心虽不曾明言,却是尽人皆知的。近年来无崖子在外云游时间越来越长,门中事务俱是由他代师决断,便连李秋水亦不曾有过异议。

  虽则一遇上与李青萝相关之事,苏星河的脑筋便有些不太清楚,然而除开此事之外却实在是心计智谋都算得上上等的人物。

  童姥掳人之时他正在龟息疗伤,对外界一无所闻。

  醒来后却听李青萝一五一十地将诸事道来,又细细追问过在场诸人的言语举止,他又不似丁二那般身在局中,关心则乱,冷眼旁观之下,心中早已有了推测,反倒是比丁二更早接近真相。

  左右不过是童姥有极危险的事情要那两人去做,或许九死一生,或许十死无生。

  虽则到底因所知细节甚少,猜不到究竟是何事,只是那姓段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依苏星河的本心,对这花言巧语蒙骗了小师妹的家伙早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日里若不是丁二从中阻挡,他早就一掌取了这人的性命。

  便是童姥不动手,待到有朝一日出了这灵鹫宫,或早或迟,为永绝后患,他也必是要解决这姓段的。丁二再厉害,也终不能护着这人一辈子罢?

  李青萝哪里知道苏星河心里对她“段大哥”那满得快要溢出的恶意,见苏星河沉吟不语,连叫了数声,才见他回过神来,只当他刚才没听清,也不以为忤,又重复了一遍。

  苏星河本是极不愿欺瞒小师妹的,却也心知此时小师妹尚未识破那姓段的真面目,仍对那人有着那么少少的几分眷顾,若是让她知道真相,保不定便会冲动行事。

  换了平常时节,李青萝爱做什么便做什么,苏星河自然是全力以赴举双手双脚支持,可此时他功力却连三成都不曾恢复,所处之地又凶险不明,哪里能眼睁睁瞧着她去冒险。

  苏星河念头急转,心中早已有了定计——须得寻些旁的事物将李青萝的注意力分散开去。于是一手抚胸,轻咳了起来,面上又露出些强忍痛苦的神色。

  李青萝果然立时将先前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颤声问道:“大师兄,可是伤势又重了,这,这可怎么是好?”

  苏星河见她惊得俏脸煞白,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怜惜,正要顺水推舟地再咳两声,眼角余光却忽地瞥见一道白影在窗外闪过。

  他反应亦算得上是极快了,一手将李青萝揽在身后,另一手在床沿上趁势按得一按,真气瞬间逆运,悄无声息地便吸了满掌的碎木乱屑,手掌又复一翻,真气灌注之下,便如同满天星雨一般朝外激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这许多动作在他做来也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便已攻守具备,抢得先机。

  “北冥真气”能被阅尽天下武学秘籍的逍遥子定为门中第一内功,自然是有其独得之道的。

  苏星河功力较之上一代弟子远远不如,便是比丁二也颇有差距,然而只方才这一正一反之间,便是极为厉害的杀招,来者只消功夫略差那么一点,便难逃被打成筛子的下场。

  苏星河料定灵鹫宫中人除童姥外无人接得下他这一击,却忘了尚有一人亦在此地,功力亦较他为高。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身后小师妹的惊呼声犹在耳,眼前却已是劲风扑面。

  他方才以内力朝外激射而出的那些木块碎片竟是如同撞到一堵无形气墙一般,尽数反弹了回来,眼见抵挡不及,苏星河只来得及挥袖掩在李青萝面前,心中兀自想着,“小师妹最爱漂亮,可不能让她的容貌有半点损伤,不然我真是百死莫辞了。”

  蓦然间,风停声止。

  随之而来却是极轻微的“扑簌簌”之声,如微雨落芭蕉,又如春蚕食嫩叶,却亦是一瞬而停。

  原本被苏星河当做暗器的那些木片乃是床沿碎裂而成,棱角尖锐,此时竟似是受到什么大力激荡碾压一般,一并碎成了木屑,更令人惊骇的是,那些木屑有如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牵引一般,齐刷刷地落在了他床前尺许开外,整整齐齐堆成了一条细线——便是木匠拿着尺子去量,也不见得能画得更直了。

  若是旁人见了,定然只当是顽童嬉戏摆弄木屑成形,却不知两人实是以这碎木为载,于无声无息间过了一招,其间力道拿捏之精妙,非眼力高明者不能看出。

  须知最后反击那一下,只需有丝毫偏差,苏星河定然是血溅当场。

  苏星河缓缓抬起头,直视来人,冷冷道:“丁师弟好俊的功夫。”

  他面色虽是镇定如常,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不过是数日不见,这人怎地竟会精进如斯,便是天纵奇才,也没有这般的罢?方才那一招,不但远胜自己,竟然,竟然隐隐有着似乎连师父都不曾有的威势。

  李青萝惊魂未定地自苏星河身后探头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丁二正立在不远处,显然是这一团乱象的始作俑者,不假思索地便怒道:“丁……丁师兄你做什么!”

  她素来仗着苏星河撑腰,在门中横行无忌,对丁二这位师兄更是没多少敬意。否则也不会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地连“段大哥”都敢要争上一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