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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二全然不为之所动,道:“七句。”

  余小萌同那少年一起愕然地看向他,丁二略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眼,仍坚持道:“七句。”

  那少年立时觉得除了那群黑衣人之外,世间最大的恶人便要数眼前这看似仙风道骨实则凶悍毒辣的俊美男子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强忍着不肯在丁二这“大恶人”面前掉下来。抬袖子抹了一把,方抽抽噎噎地道:“同,同我无量剑倒似是一个路数,只是阴险毒辣,变化诡异。”

  说完眼巴巴地瞅着丁二,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自己方才抽噎时多顿了一下,这大恶人会不会就此计入十句之限中。

  却听丁二道:“九句。”

  心中略宽,又想这大恶人倒也守信,并非全然恶入膏肓,又认真盘算这最后一句话自己该说些什么。

  余小萌懒得陪这一大一小玩数数游戏,自顾低了头沉思着。

  这少年脑子不笨,十句话里透露的信息亦不算少,结合她所知道的原著情节分析下来,一个推测已经隐隐成形,只是……尚须验证。

  她抬头看向那少年,正色道:“无量剑原本分了三宗,北宗早已北迁,同你们东西二宗再无音信往来,你师父既是东宗掌门,你可知他们迁往了何处?”

  那少年一脸惊骇地看着她,脱口道:“你怎会知道……”说到一半忽地想起了什么,伸手捂住自己的口,却去看丁二。

  丁二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如电在他脸上一扫,不耐道:“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用管那十句之约了。

  那少年方期期艾艾答道:“师父说最后一次接到北宗掌门传讯是在函谷关附近,信函中措辞含混,不知所云。后来又说此事颇多疑点,正值东西两宗比剑之期,期间又,又……”他倒也并非全无戒心,因此将这段门中秘事关系隐去,也顾不得前后衔接是否流畅,便续道:“后来,辛师妹她太师父又过世了,待师父他们抽开身去寻访时,北宗门人已无踪迹。”

  函谷关……余小萌眼皮跳了一跳。

  逍遥派还不曾内乱时,无崖子的大徒弟苏星河曾收了八个徒弟,丁春秋叛门后,苏星河为了保徒弟的性命将他们逐出门派。

  这八人不敢再以师兄弟相称,却不忘师门恩义,自号“函谷八友”以纪念在函谷关附近学艺的日子。

  可见逍遥派至少有一处洞府是在函谷关附近的,而且丁二应该知道此事。因为“函谷八友”对师门的回忆中频繁出现了丁春秋这个人,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

  余小萌偷眼看看丁二,果然见他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当下也不敢打扰,朝那少年道:“你师父见到那群黑衣人后,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有什么表情,你仔细回想一下。”

  那少年应了,低头细想了片刻,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迷茫之色,涩然道:“我,我想不起来。”

  余小萌皱了皱眉,心想这少年只怕是骤遭大变,心神受冲击过大,倒也不忍心苛求于他,转头正想同丁二商量后续,却听丁二突地沉声道:“你在自己胸口膻中穴上按上一按。”

  那少年虽是不解,也依言做了,膻中乃人身要穴,他自然不会用上内力,哪知只这么稀松平常地一按,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立时自肋下而起,立时浑身四肢百穴无一不如针刺火灼一般,疼得他“哎哟”一声便惨叫了起来,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不过须臾便已汗湿衣袍。

  丁二见他疼成这般哭爹喊娘的模样还能撑住不向自己求救,心中倒颇为赞赏,抬手捏开他下颌,丢了粒黑色药丸进去,不一时便见那少年渐渐好转,脸色虽仍是苍白,却已不再是那般痛不可言的模样了。

  转头瞧见余小萌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知怎地心情大好,遂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他身中奇毒……”

  余小萌和那少年同时倒抽了一大口冷气,丁二唇角微扬,继续道:“……这毒性颇为奇特,中毒之人起初并无异样,只行动思绪皆较往日缓慢,性子亦变得喜怒无常,犹如幼童……"

  那少年只觉得如同被当头敲了一棒,他起初并无自觉,此刻听丁二揭破,再回想起来,竟是与自己数月来情形无不吻合,扪心自问,偶尔独处之时并非没有疑惑,却只当是练功急于求成所致,谁知竟是中了毒。

  却听丁二又续道:“中毒时间越久,神智越是混乱;到了最后更是状若疯癫,至亲好友一概不识。”

  那少年大惊失色,颤声道:“当,当真?”

  丁二极为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欲待不理,瞧了余小萌一眼,方向那少年道:“你虽服了我的解药,但中毒时日不浅,日后最好克制性情,切莫大喜大怒。”

  余小萌心知丁二是最没耐心的人,此刻肯心平气和多说这番解释倒有一多半是看在自己面上,当下朝他感激一笑,以示自己领情了。

  丁二轻咳了两声,转开了眼。

  那少年呆立在侧,心中却是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无量剑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自己的太师叔,本是极为慈爱之人,月前却莫名癫狂呼号起来,打伤了数名弟子后自行跳入了深崖,大伙儿皆当是太师叔练功急于求成乃至走火入魔。如此看来竟,竟也是中了那毒……

  再细细一想更是恐极,门中上下人等竟是或多或少均有些相符症状,可知这藏在暗中的敌人心机深重又复下手狠辣,绝非好人。

  他本是聪敏之人,只日常醉心习武疏于历练,此时听丁二语焉不详,心知这莫名奇毒定是已伤了自己根本,故有此说。只怕连武功亦难有进境了,他于武学一道极有天分,一向被师门寄予厚望,听到这消息心下甚是惨然,转念想到尚不知吉凶的师父及同门,立时又将其抛诸脑后了。

  此刻派中高手损失殆尽,两宗掌门生死不知,同门散落四方,无量剑唯一的生路必是着落在眼前这两位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