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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正淳此前查探时虽曾探手入湖,也只觉得那湖水清凉无比,直至此时整个人都被漩涡的强大吸力拖着压到了水底,虽是隔着重重衣物,却仍觉得冰冷浸骨,不过短短数瞬,竟是手足都僵木了起来,腹中却有一团火热缓缓化作暖流周游全身,方知道此前丁二所说“不饮此酒,难过寒潭”俱是实话,并未小瞧了自己。又想着丁二所说的“尚可忍忍”的这端湖水都已如此,那出口处的寒潭还不知道是何情形。

  正在胡思乱想间,那漩涡激流却是毫不停歇,卷着他直冲湖底,虽是极力屏住呼吸,口鼻之中却仍是进了水,极为难受。勉力睁开双眼,穷尽目力也只看得到白茫茫一片。

  他做事向来光棍,既是随丁二跃入了这漩涡中,本就抱着死中求生之意,此时自知无法同这天地自然之力相抗,索性闭上了双眼,任那激流带着自己朝前方冲去,初时心中还在勉力记忆判断方向路径,及得被水流带着绕了几个圈子,早已被转得迷迷糊糊。

  段正淳清醒时尚可自持,一旦迷糊便本能趋利避害地缩回了壳子里,于是余小萌便被迫出来面对了满满一个水潭……来自世界的恶意。

  余小萌甫一恢复五感,便被潭水冰得直哆嗦,立时觉得自己当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才会跟段二这混蛋扯上关系,境遇之惨直追卖火柴的小女孩,人家冷了好歹还能划根火柴,自己这会儿取暖却只能靠抖。

  想她好好一个和平年代的有为青年沦落到这等境地,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想到伤心处,简直恨不能将段二他家十八代祖宗起于地下骂个狗血淋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体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一抛,竟已高高跃出了水面,此时正值腹中一口气将尽,憋得眼冒金星之际,一旦出水无异于逃出生天,当下也顾不得眼前漆黑一团,手足俱都没着没落,立时张口尽情呼吸起来。

  一口气还没出尽,背上却陡然被击了一掌,整个人横飞了起来。  

  余小萌大惊失色,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乱抓,苦于抓不住半点东西,只听耳畔风声一掠而过,不知怎地已稳稳地站到了地面,脚下硬物圆润支棱,应该是卵石之类的东西。

  她本被激流水力斜抛出水,这一击之下被轻轻巧巧送到河滩之上,却未受半点伤,足证那人力道掌握妙至毫巅。

  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不知道那人是谁的,段正淳还在装死,余小萌略一定神,便学着段二平日里那死相道:“多谢丁兄相助。”

  却听丁二笑道:“段兄果是信人,答应不运功便是不运功!”听声音甚是开怀。

  余小萌脸皮纵然极厚,此时也不由得微微一红,且幸四周漆黑一片,旁人决计看不清自己脸上神情。要知道她并非不想运功相抗,只是苦在不会。

  所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就是这种情况。

  好在丁二并不计较这些细末枝节,见他无事,便抬手向前指了一指,道:“沿此处前去,便是我门中洞府,段兄除去湿衣,跟在我身后便是。”

  说罢也不转身,便这么负手立在一旁。

  他二人此刻身在无量山腹之中,四周俱是巨岩厚壁,并无半点光线,于常人来说自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如他们这等武功高深之人只需运功于目,便能暗中视物,并无多大妨碍——余小萌至今不曾学得运功练气的法子,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她纠结的是此时此刻此地,就在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个!男!人!眼睁睁地在等着自己换衣服,而要换衣服那第一步就先得脱,脱~光~!

  虽说这会儿四周漆黑一片,对方按理说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这辈子还没这么豪放过,心理难免有点障碍。

  心里却也明白这会儿顶着段二的壳子就该按他的行为举止来行事……

  余小萌只犹豫了三秒钟,就果断下定决心cos段二到底。

  她自认很有职业道德,扮谁就得像谁,段二这厮脱衣服的时候简直如同脱肛的野狗一般,决计不会有半点扭捏!所以……

  余小萌一边朝丁二的方向狠狠看了几眼,确定什么也看不见,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湿衣往下扒,边扒边在心中自我安慰着“男人不值钱段二也不值钱反正就是不值钱”,这是段二的身体,和她没半点干系,所以就算被看光了也不关她的事!

  不过片刻,衣物俱都换好,再三确定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余小萌才开声道:“有劳丁兄等候,咱们这便前行罢。”

  丁二虽是瞧见段二衣带系得歪七扭八,衣襟亦是掩得七零八落,却不欲多说,想了一想,又自怀中掏出火折子晃燃,才自行走在前头领路。

  他师门所授医术极为精湛,辨别男女是轻而易举之事,这段二身形脉象分明是男人,言谈举止间却时有女子情态流露。须知他师门长辈因生平有一极大憾事,故此最恨人有伪饰试探之举,曾告诫门中子弟见则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