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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茜萍可以容忍苏乔讽刺她,但她受不了苏乔牵扯自己的父亲。

    她语气微酸:“没有我爸爸帮你们周旋,你们从哪儿找买家,天上可不会掉美元!你凭什么说我画假画,凭什么?”

    原来周扬是联系买主的人,苏乔心想。

    她猜测周扬和苏家有交情,但是交情不深。爷爷死后,他和陆沉都没有投靠苏展,为什么呢?

    ——苏乔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想独吞这条走私链。

    苏乔含笑,继续逗弄周茜萍:“昨天晚上,你亲口告诉我,那幅《伽罗的婚礼》,是你做出的赝品。多少钱一幅呢?我想买。”

    周茜萍撇了撇嘴,怒气未平:“那幅画不卖,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她端着冰凉的牛奶,郁郁寡欢,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苏乔视而不见,正准备套话,陆明远的脚步声传进了餐厅。他穿着衬衫和长裤,袖子卷到了肘部,身姿颀长,线条英挺,看得人怦然心动。

    陆明远没成年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那时,他还没有自立门户,他被父亲寄养在乡下朋友家,邻居都是英格兰本地人。附近有一帮小孩,但不喜欢和他玩——他跟别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某一日,周茜萍的父亲带着女儿拜访朋友。那是周茜萍第一次见到陆明远。她十二岁,陆明远十六岁,他又高又帅,像哥哥一样陪了她好几天。

    在空旷的原野中,北风刮过,绿草如波。陆明远的身边有一匹马,通体漆黑,毛色锃亮,四个马蹄却是洁白如雪。

    周茜萍吵着闹着要骑马。她趁大人们不注意,顺着脚蹬,爬上了马背。

    因为觉得好玩,揪了一撮鬃毛。

    黑马乍然受惊,驮着她一路狂奔。

    她放声尖叫,吓得要死,冷风从喉咙灌进去,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想哭,哭不出来,脸皮滚烫,火烧火燎。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明远骑着另一匹马,从岔路处截停了黑马。他救了周茜萍,亲手将她扛下来,冷着一张脸,没和她说话。

    旁人可能会觉得,十二岁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不是,她已经能分辨出好坏。她始终记得碧波荡漾的草野中有人为了她跨马奔腾而来——他如同拯救公主的王子,英俊潇洒,无惧无畏。当他向她伸手,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但他坐到了苏乔身边。

    “你起得好早啊,”苏乔轻声道,“心情不好吗?”

    当着周茜萍的面,苏乔碰到了陆明远的右手。她像一只调皮的猫,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陆明远立刻握住苏乔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道:“我想更改作息时间。每晚十一点睡觉,早晨七点起床,这样更健康。”

    苏乔略感诧异,笑道:“你怎么突然转了性……”

    陆明远从容地反问:“你不是一直嫌我赖床么?”

    “没有啊,”苏乔真心实意,顺道夸了他一句,“你的身材这么好,运动量也够了,吃不胖,睡不胖,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语毕,她还在他的腿上摸了一把。

    陆明远联想到了昨天晚上。他把苏乔压在身下,亲吻她,抚摸她,将她禁锢得很紧。但他仍然觉得哪里不对,亟待抒发。

    于是他仿佛一名暴君,不容辩驳道:“反正以后都是一起睡,我会照顾你的习惯。你有什么意见,早点和我提。”

    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乔一手托腮,轻飘飘道:“下一次呢,你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要给我加一个后缀……”

    陆明远求教道:“什么?”

    苏乔回答:“陆明远的女朋友啊。”

    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微微提高嗓音,强调道:“最好能让你的熟人都知道。”

    陆明远纹丝不动地静坐了一会儿,因为苏乔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他还没有考虑到下一步。他攥着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炽热,但他的态度无关痛痒:“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认识的人不多。”

    从某种角度上看,他答应得极其爽快。

    苏乔一怔,莫名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