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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乔没等到陆明远的许可,也不敢贸然闯进浴室。倘若招来厌烦,她就得不偿失了。

    “我打算出去了,”苏乔体贴道,“你放心,我习惯随手关门。”

    陆明远可能有逆反心理。

    苏乔向他告辞,他反而提议:“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拿毛巾?我没听错吧。”

    你怎么会听错呢——苏乔在心里回答。她格外雀跃,欢欣,自认为拨云见日,因为她和陆明远没有继续僵持。

    浴室的玻璃门被打开,苏乔将毛巾递了进去。

    不出意料,陆明远碰到她的手指。

    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视线被门挡住,蒸汽外泄,水雾弥漫,像是在阴雨天的湖面上泛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景色。

    苏乔妥协,正式告别:“我回卧室了,你早点休息。”

    陆明远忽然通知道:“我后天动身去威尼斯。”

    他穿好衣服,拉开侧门,状若平常地出来了。毛巾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半湿半干,沾着水珠,于是他的纯棉t恤也湿了一块。

    苏乔拿起另一块毛巾,盖住了陆明远的头发。他实在太高了,所以她站到了床上。

    “你要吹风机吗?”苏乔道,“我房间里有。”

    她比陆明远更早知道陆沉去了威尼斯。因为罗马旅馆出了事,那只老狐狸担心自己行踪暴露,很快转移了阵地,投奔另一位朋友。

    他不要钱财,也不要名利,只想安稳度日。至少从表面上看,陆沉是这个意思。

    陆明远没有父亲的老辣狠厉。他向苏乔透露道:“我不用吹风机。后天早晨,我坐火车去威尼斯,你留在罗马等我。你不是有两个助手吗?你和他们待在一起,会更安全。”

    “你留在罗马等我”,这七个字,已经是表情达意。

    苏乔却道:“你能不能带上我?”

    “不可能。”陆明远回答。

    他背对着她,站在落地镜的旁边。附近有一座五斗柜,顶端放着一把刻刀,刀身紧挨着一个盒子——苏乔这才注意到,盒子里放了东西。

    她瞥了一眼,心中想笑。

    竟然是那条她以为陆明远会扔掉的,被他嫌弃了不止一次的手链。

    苏乔又问了一句:“那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国?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

    这一回,陆明远默不作声。

    苏乔及时退出,关上他的卧室门:“我不会为难你,晚安。”

    灯光愈渐幽暗,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坐在床边,沉思到了半夜。

    六月中旬,欧洲尚未进入夏令时,国内和意大利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北京正处于朝阳明灿的清晨,蓝尾巴的灰喜鹊栖在枝头,发出十分清脆的叫声。

    树叶结了露珠,向下滑落,砸在脸上,致使面部一凉。

    叶姝抬头向前看,拿出一块手帕,给自己擦脸。她和苏展并肩而行,还有一条烈犬相伴在侧。

    晨光尚且熹微,天空一半黯淡,一半明媚。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脚步声也轻不可闻,叶姝率先开口道:“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孩子,不就是你吗,大哥?咱们不要担心一件还没发生的事,就算苏乔拿到了遗嘱,那封遗嘱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

    苏展笑而不语。

    他牵着那条凶猛的大狗,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

    晨间散步是他的习惯。但他很少绕到这里。

    朝霞是一位细致的裁缝,为他裁出斑驳的倒影,映在近旁的溪流中。他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符合标准审美,话却说得让人胆寒:“我十岁那年,养了一条狗,被苏乔的父亲派人毒死了。后来我进入公司,负责新项目,正好和苏乔家的业务撞上……他们家的人,活得像狗,咬上就不会松口。”

    手下的烈犬低着头,绕着榕树的树根,闻来闻去。

    苏展松开了狗链,放任他的宠物四下逡巡,探查领地。

    叶姝退后一步,有些害怕。

    苏展侧目看她,举止斯文,整理袖扣:“我放狗咬过苏乔,她和你一样,吓得脸白了。”

    叶姝轻笑,接话道:“然后呢,你的狗就被叔叔弄死了。”

    “是的,”苏展拍了一下榕树的树干,“我亲手把尸体,埋在了这棵树下。”

    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替代品。

    这便是有钱的好处——忧愁和牵挂不会持续太长时间,金钱和权势带来的五光十色能教会你如何治愈自己,进一步发现更好的东西,更广阔的天地。

    苏展望向远处,随口道:“你知道我们集团的管理模式有问题吧?中央集.权,绝对控股,决策偏向高层,期权分散给了优秀员工,假如长辈们喜欢团队合作……你猜我会不会和苏乔争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