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回到房中,江槿月独自坐在窗前,一脸疲惫地按着自己的眉心,方才她听到的话仿佛诅咒一般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刺耳至极,令人齿冷。

    “嫁给太子也不过做个侧室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好彻底断了方大哥对你的念头。啧啧啧,一个不祥之人,哪怕是给太子做个奴婢都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也是便宜你了。”

    她也不愿为之伤神,但她几乎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满含着厌恶与讽刺的语气。

    人人都说江槿月生来不祥,就连她的父亲江乘清都说,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才丢了性命。这些年来,父亲对她的态度又何止是严苛二字可以形容的?

    不像父女,倒更像仇敌。他只当她是夺了自己发妻性命的凶手,看向她的时候,眼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温情。

    江宛芸是王姨娘所生,她们二人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可江宛芸一向对她恭敬谦和。每当父亲罚江槿月跪祠堂、抄家规的时候,江宛芸总是第一个跑出来拦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经常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着姐姐。

    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未设想过,其实表面温和善良的江宛芸心里竟然那么恨她。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的人,也会偷偷在背地里嘲讽她生来不祥吗?一个人有两副面孔,真的不会累吗?

    “也罢,如今她在明我在暗,我也不用怕她。只不过……我究竟为何能听到宛芸的心声呢?难不成是去地府走了一遭,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江槿月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又仔细地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分明都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从前她也是个不信鬼神的人,然而今日的一切实在无法以常理解释。若说魂游地府与城隍低语不过是一场幻梦,那现在她莫名其妙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又该如何解释呢?难不成是方才摔得太狠,幻听了?

    静坐于窗前思量了许久依然毫无头绪的她,最终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全部的思路。她轻叹了一声,朗声道:“进来吧。”

    得了她的允许,紫荆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不无担忧地小声道:“大小姐,老爷请您即刻前往正堂。”

    “我知道了,这就去。”江槿月点了点头就起身了。

    明知道他找自己从来就没什么好事,但她又能如何呢?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她却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瞬间,江槿月突然又回想起了判官大人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若与江乘清那张臭脸相比,这阴司地府的鬼神都显得可爱多了。

    今日没去赴太子之约,江宛芸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将此事添油加醋一番再告诉江乘清。以他的脾气,只怕今日是没得安生了。

    她所料不错,江乘清果然是为了太子的事来找她的。她才刚一入正堂,正和王姨娘说着话的他便一脸不悦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可真是愈发不像样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如此离经叛道又不守礼数,怎配做我尚书府的大小姐?”

    “还请父亲息怒,女儿不明白的是,女儿怎就成了不守礼数之人了?”江槿月跪坐在地上,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含怒的双眼。

    “我听说今日太子来寻你,你却不在家,而且直至酉时才回来?好好的大家闺秀,青天白日的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与人厮混,究竟成何体统?”江乘清说到最后仿佛是气极了,将那檀木桌子拍得震天响。

    说话就说话,桌子又没惹到你,何必呢?

    江槿月微微蹙起了眉头,替自己辩解道:“且不论什么叫与人厮混,这话倒是说得难听,只是有何凭证呢?如此无凭无据的话您竟也信了?我倒不知是谁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如此侮辱一个女儿家的名节,也未免太过恶毒了吧。”

    “就连府中下人都看到了你今日回来的模样,还需要谁来跟我嚼舌根?你必须把话跟我说清楚,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去赴太子之约?太子究竟有什么不好,你可不要失了分寸!”江乘清抬手指着她的面门,那模样倒真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王姨娘站在他身侧,这会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手轻轻地给他顺着气,温声劝道:“老爷这又是何苦动怒呢?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更何况,槿月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就算她做出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儿来,您也得原谅她这一次不是吗?”

    二人飞快地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后,便都看向了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江槿月。

    他们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被江槿月看了个明明白白,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本来只是一些空穴来风的事罢了,被王姨娘这么一说就好像成了真一样。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怎能任由他们胡言乱语?

    正好江槿月也有些跪累了,索性就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说道:“去哪里都好,总之我不想和那个太子殿下扯上什么关系。至于厮混二字我实在不敢当,还请姨娘今后休要再提,否则又要置我江家的颜面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