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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先生推开门走了出去,手中端着盛着脏水的木盆子,而小女儿也在待了一会儿后,觉着无趣早早地出去玩了,据王家小子说,自家的小女儿是去找他哥哥去了。

    白先生放心之余,又接了一盆温水,洗净了手巾,再次进屋。

    屋内,白家娘子睡的很沉,这次连白先生差点摔倒而弄出来的大动静,也未能将其吵醒。

    白先生拾掇条椅子放在床沿,将手中撒了小半的温水放在条板书桌上,轻轻的将过了水的手巾擦拭着白家娘子满是汗水的额头。

    自家娘子的眉头紧紧皱着,看得出她很痛苦,连带着脸上的皱纹也沾染着些许疼痛的意味,白先生也自然知道这些,但又不能亲身分担这些苦痛,就只好将自家娘子的身子好好调养些日子了。

    也算是对妻子的一种补偿吧。白先生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拧干手巾,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躺在一旁蛤蟆一样张开手脚的白家小子。

    “你也是命苦,为何要身在我们白家?”白先生停下手中的动作,伸着手指头,拨了拨自家小子的小指头。

    白家小子在熟睡中,自然不喜别人逗弄,撇撇嘴刚想哭闹,但又很快吮着嘴唇,淤积在喉咙处的呼噜声也渐渐平复了下去。

    白先生苦恼的收回指头,在自己紧紧皱着的眉头上揉了揉,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然养不起,又不能亏待了前面的孩子,那就只好早早溺死或是将他托付给他人做儿子吧!白先生心中苦恼不已,他自然不想溺死自己的儿子,那就只好将他托付给那些家里还剩出几口余粮但又生不出儿女的人家了。

    白先生心念至此,也算是有了打算,再次逗弄了吮吸嘴唇的小子,吻了吻他娇嫩的肌肤,端其盆子走了出去,他也是心中有愧啊。既然心中做下打算,那就应该把孩子选一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孩子的一种补偿,所以白先生也没将自己的念头跟自家家人说道,只是私下多多打听留意一二。

    想要在元城找到一处合适的人家并不容易,有几口余粮有愿意收养他人孩子的人家虽然多,但白先生私下也是听说了大部分的人家只是借着收养别家小孩的名头,做些买卖人口的无本人牙子生意,而那些剩下的那些家风大多不好,不是小偷窝子,就是流氓行当。

    自认为读过几本书的白先生,心中却也是有着谜一样坚持,自然也不愿意自家孩儿,平白落入贼人的手中,日后成为诸如“飞天神猫”,“千面yín贼”之类的大盗。

    也就这样白先生在各处打听了好久,最终也没有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春去秋来,年岁如白驹过隙,夏至未至,匆匆如江河流逝。丹生十七便就这样过去了,尚在襁褓里的孩子也可以在床上爬出几步远了,白先生见此情景,心中将孩子送给他人抚养的念头也似乎就一点点,一层层的熄了去。

    春末夏初之时,元城各处挖出的小小池塘经过一季的滋润倒是积攒了不少雨水,昔日的盛况倒也渐渐的显现出了一星半点,元城上下,大大小小的清流官员,才子佳人也在猫了一季的春之后,提笔在各处酒肆,勾栏的墙壁上,支柱上写下许多知名或是不知名的诗词歌赋。

    勾栏酒肆中的清倌妓子这几日倒是不缺词曲,自然也不缺恩客,日日夜夜的纵情歌唱,做文雅游戏。捎带着白先生所在的茶坊也文雅了几分。

    往日来这吃酒吹牛的帝都农汉今时倒是少了许多,多得是一些囊中羞涩,自认清高的不得志之人。

    这日还未待白先生开口,说书台子下的一人突然叫到:“掌柜的,这几日本才子来你这下里巴人的地方品茶饮酒,这位说书的说的套路也摸了个一星半点,不过就是些传奇志怪的话本,今时今日,就不能换些阳春白雪的话本么?”

    茶坊掌柜姓刘,白先生等伙计私下都称其为刘老板。刘老板此时从钱银柜台后跑了出来,一头的大汗。

    刘老板见开口之人是个身着青色衣衫,扎着白色头巾子的年轻后生,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些吃饱饭没事干的书生,一边赔着笑脸问道:“那客官想听些什么?”

    “那个说书的会讲些什么?会讲符合我们才子书生身份的话本么?”白头巾傲慢的扬起了头,他是存着刁难的心来这间茶坊喝茶的,所以就算是白先生会讲符合书生身份的话本,他也会找事出言刁难,这并不能怪罪谁,只能怪他在今日受了先生的委屈后看到了这家茶坊。

    刘老板也知道了这大头巾子是来找麻烦的,但畏惧这大头巾子身份是书生,牵牵连连的,身后总有些硬脚,也不敢叫自家伙计将他赶出去,只好听其下文。

    白先生也是一个机灵人,连忙赔笑的将自家看过的话本如数家珍的说个分明。

    白头巾脸上的不屑之色越发浓郁起来,也不打断白先生,只是翘着二郎腿,用着粗瓷茶碗嘬着茶水。

    “就只有这些了么?”白头巾将茶水一饮而尽,淡淡的道,脸上不屑溢于言表。

    “只有这些了。”白先生合着手,点头哈腰。

    “白先生可是我们说书界数一数二的大拿啊,他说的书可是……”刘老板出言帮腔,但很快便被白头巾打断。

    “我们才子书生出钱来你这下里巴人的地方品茗饮酒,为的就是图一个开心高兴,而今你这店连一个符合我们身份的话本都听不到,是怕我们没钱付吗?”白头巾将手中的粗瓷茶杯掷在地上,站起身来,指着刘老板的鼻子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