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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恩固伦公主的葬礼很简洁,这与生前明亮耀眼的她极不匹配。不过谁又敢向咸丰提出“风光大葬”呢?自1842年签定《南京条约》起,大清的国力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咸丰这朝,国库已经是个空架子了。更何况《南京条约》赔偿的2100万白银到现在还没有赔完,太平天国又风起云涌般的席卷了半个中国,巨额赔款,缴匪军饷,事事都要用钱,在这样的国家危难之际,谁还有心思去为一个公主大肆铺张呢?

    一连数日我都身着素服,吃着清淡无味的食物,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偶尔也会回忆起那个灿如春华的女人,她曾是我心中一段无法释怀的伤痛。可如今,随着美人消逝,心结自解,那些所谓的恨早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似乎我对于爱和恨,一直都很不纯粹吧。

    “公主,皇上召您去御书房。”正在沉思,却被苏公公一声不男不女的高唱声惊醒。

    我虽不知是何事,但能劳烦苏公公亲自跑一趟的,必定也是件大事。我也不想为难他,便吩咐身旁的碧瑷替我更衣,然后便随着苏公公一道离去了。由苏公公一直引着我到御书房,由于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他踏着积雪的靴子不断作响,突然令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北京的冬天真的好冷啊,我已经穿得严严实实了,却仍然抵御不住狂风吹红脸颊的命运。不过一进里屋便顿时感到暖意无边,动僵的身体也逐渐地舒散开来。

    “臣妹给皇上请安。”我微微福身说道。咸丰很快便恩赐平身,我一抬头,便瞬间感觉了气氛的不对劲。

    这里面除了我与咸丰以外,竟然还有奕訢,景寿,肃顺,载垣和端华!

    “景寿乃寿恩固伦公主额驸,公主殇,志端不过两岁。因此朕有意为景寿续弦,一来照顾志端,二来延续香火。经过朕与几位臣工商议,决定将你指给景寿,你可愿意?”咸丰望着我说道。

    我猛然一惊,我从来不曾想过景寿那日的话语竟变成现实,我呆呆伫立于原地,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偷偷地对奕訢投以一抹无比渴求的眼神。

    奕訢眼神与我交汇,却瞬间一转,装作不曾看见。我心一凉,只见肃顺开口道:“皇上,端仪公主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您如此光明正大地问公主意思,难免会让公主害羞吧。”

    咸丰听后大笑道:“肃中堂说的有理啊,朕这个七妹可比不上六姐,六姐性子直,人也豪爽,不似七妹这般娇滴滴的,朕记得当年还是六姐跟皇阿玛提出要嫁给景寿的呢!”

    一提及已逝的颜洛,内心难免有些凄凉,无意间观望一旁的景寿,他云淡风清的模样令人感到更加寒心。

    “就是嘛——所以臣提议,不如让额驸与公主单独谈谈?”肃顺又道。

    “也好,也好。”咸丰颔首道。

    “好什么好!我不要嫁人!”我实在忍受不了任人摆布,便索性不顾淑女风范,闹了起来。

    “这就是孩子脾气了!前些时你不知用了什么伎俩摆平了哲睿,好在哲睿老实也没往心里去。如今你又大吵大闹,死活不肯嫁人。你别忘了,过了这个年,你可就十八岁了!”咸丰紧皱眉头,颇为不悦道。

    “我就是二十岁也不嫁人!”我仍旧不屈不挠。

    咸丰两眼仿佛冒出火光,愤怒地盯着我却又讲不出只言片语。

    “皇上——恭亲王与端仪公主兄妹情深,不如就让恭亲王去开开导开导公主吧。”一旁的载垣突然提议道,随即对我狡黠一笑,这个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大概还在为我上回叫他“侄子”的事生气呢。

    “怡亲王说的有理,老六,”咸丰将目光转向奕訢:“你去开导开导繁妤可好?”

    “臣自当尽力而为。”看着奕訢毕恭毕敬的模样,我唇角一挑,渐渐勾勒成无奈的微笑。

    他与我一道回去,漫长一路我们竟无话可说。他似乎有意避免与我目光相触,便只顾垂着头颅,尽量不让我找到与他说话的借口。

    终于我实在忍受不住这份陌生,启口道:“这是你们商议的结果么?”

    他这才缓缓抬头,淡淡说道:“是的。”

    “六哥,你不要我了。”

    “我与你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们是亲兄妹。”他特地加重了“亲兄妹”这三个字——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那道名为道德的鸿沟。

    “我不要嫁给景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