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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地释放完内心汹涌澎湃的泪水后,我渐渐平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落下斑斑血迹的床单。突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我本能地惊呼一声,手中的床单飘落在地。那一滴滴醒目的落红仿佛瞬间鲜活,无一例外地展开笑颜,嘲讽着此时目瞪口呆的我。

    我的双腿本来就被咸丰折磨得疼痛不已,现在却像是被折断的柳条飘忽不定。我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娘……额娘……我……”

    我正思索着下文,静太妃已经先于我开了口:“繁妤,你起来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讲。”

    静太妃高傲地踩过飘落在地的耻辱被单,一步步地走向我的床边。最终她安稳地坐于床上,并唤我过来坐在她的身边。

    我谨慎小心地在她旁边坐下,两腿却不经意瑟瑟发抖起来。

    静太妃看出了我的惶恐,将我冰冷的双手放在她的怀中。她的怀中有着淡淡的温度,令我暂时感到平静许多。

    “繁儿,你可知,我在回廊那站了多久?”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却更加令我害怕不已。

    “额娘……女儿有罪……”

    可静太妃丝毫不顾我的忏悔,仍旧淡然说道:“我看着皇上怒气冲冲地闯到你的房间,然后又颇为满足的走出来。那一瞬间我便知晓了你与皇上的关系。”

    我的脸颊一阵滚烫,与咸丰有悖伦常的缠绵在静太妃眼里是那样渺小。她甚至可以用最无谓的言语诉说着这份不安全的禁忌,即使我暂时还未明白她的用意。可是,她越是平静越是无谓,我就越觉害怕愧疚。

    “额娘,女儿错了。”

    “不……你没有错,皇上也没有错。错的是额娘……”

    我颇为疑惑地抬眼望着她,发觉此时的她竟已是老泪纵横。在她一滴滴忏悔懊恼的眼泪里,我仿佛追随到了她内心深处那段曾经荡漾的涟漪。

    她的内心也曾那样的火热过,甚至是不安分过。只是那些年轻时的冲动与倔强,都被这豪华奢侈的宫殿粉饰的干干净净。

    “我与你额娘同时进宫,我们一起参加选秀,一起受封,甚至连品级也一样。我当时是静贵人,她是彤贵人。”静太妃长叹一口气,慢慢地揭开了这段再也不愿触及的往事。

    “毓静,那女子是谁?”彤贵人宛彤指着不远处立于梨花树下的绝代佳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毓静答道,可目光依然不愿从那女子身上挪开。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就像雪白的梨花一样干净美好。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女子了罢。

    就连娴静委婉的毓静,以及灿如春华的宛彤在她面前都觉得黯然失色。二人均傻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伊人独立。

    突然,那女子眉眼一转,像是注意到了二人的无礼举动,无法描绘的花容月貌刹那间全走了样,一脸愤怒地来到她二人面前。

    “你们是谁?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么?竟敢对全妃娘娘无礼!”全妃身边的侍女高声呵斥道。

    宛彤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停磕头道:“奴婢失礼,望娘娘责罚!”毓静也是恭敬地跪着,说道:“望娘娘责罚。”

    全妃扬起高傲的头颅,见二人颇有些姿色,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宛彤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声,而毓静则是平静地回答道:“奴婢二人是刚进封的贵人。”

    “哦——”全妃这一声拖得老长,同时也记住了这个波澜不惊的女子,静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毓静。

    二人回到钟粹宫,宛彤却仍是心有余悸。小声抱怨道:“那个全妃娘娘又不是皇后,凭什么如此嚣张?我看我啊,还没来得及等到皇上临幸,就已经被她给吓死了。”

    毓静赶紧关上门窗,半劝解半威胁地说道:“你不想活了?在宫里话可不能乱说。何况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自从孝慎皇后薨后,皇上再未立后。全妃娘娘表面是妃,其实已经等同皇后了。”

    这是三人第一次的正面交锋,也为三人日后的身份立场埋下了伏笔。

    “皇上的生母太漂亮也太高傲了,而漂亮和高傲恰巧是在宫中生存的两大禁忌。漂亮会招人妒忌,高傲会遭人厌恶。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例外……”

    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全妃生皇四子奕詝。

    十三年八月十五晋称皇贵妃摄六宫事。

    十四年十一月立为皇后。

    毓静也于这年进封为静贵妃,由于皇贵妃位尚缺,她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而宛彤虽无子嗣亦晋为彤妃。从此三人专宠于道光帝。

    眨眼便到了道光二十年,这一年是个多事之秋。外有洋人蠢蠢欲动,内有宫闱血泪悲歌。

    那日,皇后盛情邀请静贵妃之子奕訢与她在坤宁宫共进晚餐。奕訢前脚刚出,宛彤就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妹妹如此慌张所谓何事?”毓静见她此时大汗淋漓,全然不顾平日完美形象,心中突然也跟着有些慌张,但她心性素来宁静,因此也只是淡淡问道。

    “姐姐怎么还安详坐在这?六阿哥呢?”

    “皇后娘娘派人叫奕訢去坤宁宫用膳了。”

    “姐姐……”宛彤大口不断喘着气,说道:“皇后娘娘欲毒杀六阿哥,姐姐还是赶快去找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