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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光照在哥窑瓷瓶上的缝隙,我百无聊赖地用茶盖轻轻地顺着茶杯边缘上画一个弧,妄图用瓷器摩擦的沙沙声,掩盖住下面无休止的争吵。

    “英婕妤,你好大的面子呀,丽妃娘娘叫你过去是抬举你,想不到你竟不知好歹,端着架子。别以为你是和亲来的公主就可以如此目无尊卑。”

    丽妃的狗腿子之一,刘才人掐着腰恶狠狠的和荷琳说道。

    荷琳冷笑一声,“目无尊卑?刘才人只是一个才人,就可以对本婕妤这么大呼小叫。我自然可以学着你的样子去同丽妃娘娘讲话了。”

    荷琳扬着下巴,没有一丝退却,“况且刘才人自己说了,要重视尊卑,这宫中自然以陛下和皇后娘娘为尊。皇后娘娘说的话,我自然耳提面命。”

    她眯着眼睛,歪着头,挑衅似的看向刘才人,“刘才人难道,要质疑本婕妤听皇后娘娘的话这一点?”

    听到涉及到我,我抬头看了看。

    宋婕妤神色淡淡,仿佛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王婕妤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当个局外人。

    周才人还是一脸的忧愁,又像是有点害怕的看着两人争吵。

    其他一干人等都是一副看戏人的状态。

    此时刘才人已经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了,求助似的看向丽妃,丽妃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似是痛斥她的无用。

    复而又回归傲里傲气的样子,“英婕妤说的不错,这宫中,自当是以皇后娘娘为尊。”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她也有服软的那一天?!

    惊讶归惊讶,开口赶人还是要赶人的,毕竟我最烦的就是和这帮人费口舌。

    “诸位姐妹莫在本宫这儿耽误时间了,你们再回宫清点一下物什,不日咱们就去行宫了,莫落下什么东西,无事,大家都跪安吧。”

    每三年的初秋,皇家都会在安南行宫围猎,打马球等活动。

    虽然在我看来就是去玩的。

    但是大家都开心啊。

    陛下可以去玩,我们后宫的一帮女人好不容易能出趟宫,大臣们还不用上朝,只需把折子送到行宫那边就可以,美滋滋。

    把她们都撵走了之后,我好奇的看着枝雨跟别的宫女清点要带去的东西。

    “玉骨团扇,玉骨团扇必须要带!那个!十二品花的茶杯必须带着,还有雀丝镂空的香铃……”不一会儿她又跑到我面前,将我拽去库房。

    “娘娘,出行的簪子您挑几个不带的,剩下的我们都带过去。”

    我手指在那些簪子上一一划过,我心里咯噔一下,手突然停在了一根青葱般的翡翠簪子上。

    我捻起那根簪子,细细端详了很久,枝雨小心翼翼地问我:“娘娘,这是不拿走的吗?”

    我凝神看着它,这支是当时和孙妙华还有太后的出自一个料子的翡翠打出来的。

    当时孙妙华手拿的是成色最好的那一只,太后的其次,我的最差。

    太后当时颇有微词,称翡翠带着太浮了,便从未带过,而我也一直不愿带一个和嫔妃同等样式,且人家的成色还比我好的饰品,也从未拿出来过。

    所以我们三个只有孙妙华带着她的那只还镶着金的簪子日日示人,而那个簪子在掀起腥风血雨之后,也随着孙妙华入葬皇陵。

    若不是这次去行宫,我心血来潮说整理整理库房,我都不记得这个簪子。

    其实这支的水头也是极好的,只是不如孙妙华那支罢了。我看了许久,把它扔在桌子上。

    “拿去砸了。”

    枝雨大惊:“娘娘,这毕竟是皇上赏的,这……”

    “无妨,他或许都不记得有这么个翡翠簪子了,我也从来不带,况且之前因为这个簪子,后宫出了多大的事?陛下又怎么会主动提起?就当是我把它永远放在库房了吧。”

    “这东西,我瞧着心烦。不光是瞧着心烦,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就心烦。”

    其实曾经我刚拿到这只簪子的时候,除了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相反,我当时还去安慰太后不要生气来着。

    可现如今,我怎么看怎么烦。

    枝雨犹豫着点了点头,让那支簪子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支着下巴,心想着我去那也没什么带的,总不会缺了我的短了我的。

    以前做太子妃的时候和陛下去过,当时的先帝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围猎也就是意思意思,添点喜气。

    当时陛下带的就是我和孙妙华,去了基本上就是去山林间玩儿。

    当时我身为太子妃,平时还是可以随意出宫,围猎的日子与我倒是稍显无聊,可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回想起那自由自在的时光,竟是可贵得很。

    我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天临摹的陛下的字,看了许久,把它夹在了那一厚沓宣纸中。

    “枝雨!把我的笔墨纸砚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