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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许谦的家之前,他们无可避免地路过了旖旎的家。客厅的灯还开着,应该是在看电视或是饭后闲聊什么的。

    旖旎莫名地梗咽了一下,可是碍着许谦还在自己身边,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是她的家,她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回了家后,许谦开始犯难。想着旖旎刚才喝了那么多酒,虽然意识没有完全糊涂,可是总她的表情来判断,身体肯定不舒服。醒酒汤醒酒茶之类的,他又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就算需要的材料都不清楚。

    踌躇间,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入了耳内,它来自于那个缩在沙发上犯困者的肚子。

    这个就好办多了。

    许谦坐到旖旎身边。沙发陷下去一大块,旖旎险些倒向许谦那边。“我去把饭菜热一热?还是说你先洗个澡?”

    敷衍地点了点头,旖旎询问了浴室的方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心下了然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许谦没有多问什么,转而去厨房乖乖热饭菜。才把糖醋排骨放进微波炉里,他猛地想起旖旎并没有拿换洗的衣服。

    匆忙拿了一套妈妈的睡意和抽屉里未拆封过的内衣跑去浴室,他在门外顿了顿脚步。

    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只开了一盏很小的夜灯,似乎也没有放洗澡水的声音。许谦凑头往前挪了一小步,随即听到了故意压低的抽泣声。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么?

    就像几年前父亲离开时一样,忍到实在忍不住时候才缩在角落里流泪。不让任何人看见她卸下防备的时候,哭过之后自信依旧。

    是进,还是退?

    是继续维持旖旎的骄傲,还是一反以往,牢牢抓住她脆弱的时候?

    好像没有一个选择是完全正确,没有一个选择能让旖旎好受些。白天利宇飞那张略显嚣张的脸在脑海中闪现,许谦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就推开了浴室的门。

    旖旎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躲着许谦的目光。越是想停住掉泪,泪水流得越是凶。她低头,想把脸埋进双膝内。

    许谦快她一步,轻拥住她的身子,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内。旖旎挣扎了几下,却拗不过他的力气。

    浴室内忽然死寂一片,只剩二人很轻的呼吸声。这是旖旎第一次在哭泣的时候被人抱住,这亦是许谦第一次做出这般有些逾越的动作。尴尬,是难免的。

    许谦接到小小电话的时候,正准备钻被子看书的。按时间算来,他也才刚洗完澡不久,身上淡淡的沐浴香萦绕旖旎的鼻尖,暂时驱逐了那股难闻的酒气。

    动作大约维持了一分钟,许谦的胸口的衣服便湿了。

    习惯这样姿势后,旖旎索性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声音回响在浴室内,搅得许谦心乱如麻,除了更用力地抱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讨厌中专,讨厌酒吧,讨厌喝酒,讨厌抽烟,讨厌化妆……讨厌那些轻浮的男人,讨厌那个丑的要死的大老粗……”

    “我知道。”

    “我讨厌他们,我可以选择不理他们,可以选择不喝酒不抽烟不化妆,我讨厌中专,再过一年多就可以毕业……但是,为什么我那么讨厌那个家,却还是想要一个家呢……”

    手指用力拽住许谦的外套,旖旎借着酒劲将平时打死她都不会说的话全盘托出。哭过,吼过,心里自然会好受一些。

    “我懂。”只要你能等等我,我会给你一个家。只是后半句话许谦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责任太沉重,所以只能在办到的时候说出口。不然一切都只是浮夸。

    事实上,一句我知道,一句我懂,对旖旎来说就已经很够了。不知是哭的累,还是饿得没力气,又仰或是酒醉后犯困,旖旎一会儿便睡熟了。

    本是冰凉的瓷砖,却硬是被他们坐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谦都抱着旖旎没有动。骗自己说,动了会惊醒她,实际上却只是一点小私心。

    直到最初的余温褪去,夜间的凉意侵袭背脊,许谦才屏息松开了旖旎拽着自己的手,将她抱去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温柔这玩意儿是他从小就给了旖旎的,可提到真照顾人,这还是第一次实践。第一次,难免笨手笨脚。不是因为怕吵醒她说所以蹑手蹑脚的走路结果反而撞上了台灯就是见她翻身吓得往后一退踢到了椅子。

    总而言之……

    很惊心动魄。

    好容易一切整理完毕替她盖上被子,许谦才安心坐到了椅子上抹汗。听说过戏罢酒酣睡眠好,果不其然。

    眼角的泪痕未干,旖旎的眉头却是舒展的。

    生活,究竟可以多残酷。竟能将一个从小骄傲如斯,永不屈服的女孩摧残成现在这般模样?

    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别人说,上帝若是关上了一扇门,定会再为你开一扇窗。那么……上帝在夺去了旖旎的父爱和母爱后,准备用什么来弥补呢?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和旖旎换一个家庭。

    旖旎像是了解了许谦的想法一样,裹着被子翻了一个身。头发沿着耳廓一路滑下,遮去了半边脸。许谦下意识伸手替她拨开碎发,只是才拨到一边,它又垂了下来。

    无奈地站起身,他轻轻地将发丝拨到了耳廓后,虽然一直避免碰到她,可还是擦过了她温热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