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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明玉道,或者你也可以这样说。

    姬无根收了夺命索和巨斧。

    龙明玉道,你不准备打架了吗?你不怕我突袭吗?

    姬无根道,如果你真想打,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现在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

    龙明玉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目光里竟然有一些湿润。

    她说,那一年我正在一处冰峰上修炼神功,已经修炼了四十八天,再过一天,再吃一个人就可以成为道神。

    其实要说法力,修炼成道神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少意义,可是如果不修成道神,我就永远摆脱不了兽的身形,只能以兽的身形出没。

    如果,如果没有让我看到那个人,也许我不会那么渴望成为神人,不,不单是可以有人神的法力,更让我渴望的是有人的身形,可以让我有可能去爱他。

    在没有看到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身为兽是那般丑陋而卑贱。

    在我七十岁之前,我都在一条叫蝶澈的江里嬉水,杀戮。

    我的族类很少,准确地说其实一个也没有。

    是的,仿佛一生下来我就在那条江里。

    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玩伴。

    这样很好,可以让我感觉到自由。

    所有动物都不敢靠近我,开始时候我并不吃他们,因为我几乎从来不会感觉到饥饿,似乎我与所有的生灵都不同,因为我不用为饥饿而猎杀。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它们觉得我长得奇怪吧。

    可是它们在我眼里也一样奇怪,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后来我见到它们的时候便会杀戮。

    我莫名的强大的能量让我可以随心所欲处决那些我不喜欢的生物。

    终于有一天,我撞见了一只狗在水里游泳,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它是狗。狗这个字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那只可恶的狗一看见我就开始逃,可能是被我奇怪的样子吓坏了吧,它们说我长了鹿的角,马的脸,蛇的身子,鹰的爪等等。

    我当然紧追不舍。

    就当我快追上的时候,那只狗跃上了一条木船。

    于是我就跳上了船。

    于是我便看到了那个人,英俊的男人,后来我叫他迟隍。

    那只狗逃到迟隍身后便似乎逃到了家一样,不再害怕,还从那个男人后面露出小狗牙朝我小吠了两声。

    我勃然大怒,还从来没有任何生物可以保护我想杀戮的人。

    我舔了舔利齿,便要向那只可恶的小狗身上扑。

    可是迟隍张开了双臂,将我牢牢挡住。

    我便向迟隍舞起了利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本来以为迟隍会抽出腰间的剑,虚晃一下,发觉不是我的对手之后就退避三舍,丢掉那只小土狗落荒而逃。

    可是迟隍只是伸出手掌来放在我的头顶抚摩了一下。

    我听见他说,你虽然很丑,但是也很可爱呢,可是不能随便杀戮啊,这样凶恶了会变丑的,如果你温柔一些,就会更可爱啦,来,笑一个。

    这个男人居然敢摸我,他都不知道在那一个瞬间他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恼羞成怒,决定先把迟隍吃掉。

    这样我也就可以将法力修炼到更上一层了。

    就当我要下杀手的时候,迟隍向我微笑了一下。

    那一笑,如雪后初晴的阳光,在瞬间照亮了我阴沉孤绝的心魔。

    那一笑,让整个世界明亮起来,温暖起来。

    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不是被拒绝。

    我第一次放弃了杀戮,并莫名其妙地冲他笑了一下,并且没有任何羞愧之心。

    那是我第一次微笑,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在第二天我过去找他的时候我发现那条不大不小的船已经翻了,船板都四分五裂。

    那条狗也已经死了,漂浮在江面上飘飘荡荡,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

    我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处芦花荡里找到了迟隍,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血迹,大概是被水洗掉的原因吧。

    躺在那里的迟隍很安静,我守了他很久。

    我一直在想看到他那天的微笑,可是我一直没有看到。

    那一刻我知道有些人过了那个瞬间就看不到了。

    那是法力无法改变的。

    我甚至无法帮他报仇,因为那明显是发生了一场小型风暴。

    后来我杀尽了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离开了那里。

    再后来我知道迟隍是人类,大概他死了之后也还是要转世到那里做人类吧。

    为了能到那个世界找他,我开始潜心修炼。

    一个百年,我有了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