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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

卜连昌冲进屋子来之后,一直都只是呆呆地站著,在发著抖。

直到那女人走了出来,他才用充满了希望的声音叫道:“彩珍,我回来了!”

那女人吃了一惊:“你是谁?”

卜连昌的身子摇晃著,几乎跌倒。

我忙走过去,问那女人道:“阿嫂,你不认识他,他是卜连昌啊!”

那女人吃了一惊:“卜连昌?他倒和我的先生同名同姓!”

卜连昌的嘴唇在发著抖,发不出声音来,我知道,他出声的话,一定是说“我就是你的先生”。

我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急于开口。

因为我觉得,事情已快到水落石出的阶段了,因为,确有卜连昌其人,而且,卜连昌也有妻,有子女,那情形,和我身边的卜连昌所说的一样,只不过忽然之间,大家都变得不认得他而已。

是以我问道:“卜太太,那么,你的先生呢,在甚么地方?”

卜太太脸上的神情,更是忧戚,她先向身边的两个孩子,望了一眼,然后拍著他们的头:“快进房间去!”

亚牛和亚珠听话地走进了房间中。

卜太太才叹了一声道:“先生,我先生他……死了,我一直不敢对孩子说,她们的爸爸已不在人世了!”

我吃了一惊,在刹那间,我忽然想起了“借尸还魂”这一类的事情来。

我忙又问道:“你先生的职业是  ”

“他是海员,在一艘轮船上服务,我几天前才接到通知,船在南美洲的一个港口时,他被人杀害了。”卜太太哭了起来。

卜连昌虽然经我一再示意他不要出声,可是他却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叫道:“彩珍,你在胡说甚么?我不是站在你面前么?”

卜太太吃了一惊,双手乱摇:“先生……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又道:“卜太太,他的声音,不像你的先生?”

“当然不像!”

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来,我在想,卜连昌在海中获救之后,可能还未曾照过镜子,那也就是说,他可能未曾见过自己的样子。

如果,让他照镜子,他也不认得自己的话,那么,事情虽然仍是怪诞得不可思议,但是至少可以用“借尸还魂”来解释的了。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顺手拿起了放在一个角落的镜子来,递给了卜连昌,道:“你看看,看看你自己,是不是认识你自己。”

卜连昌怒道:“你在开甚么玩笑?”

但是我还是坚持著:“你看看有甚么关系?”

卜连昌愤然接过镜子来,照了一照:“那当然是我,我自己怎会认不出自己来?”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那显然并不是甚么“借尸还魂”,而是忽然之间,在一个卜连昌死了之后,多了一个卜连昌出来,而那个多出来的卜连昌,却谁也不认识他,只有他自己认得自己。

这实在可以说是天下最怪的事了!

我心中迅速地转著念,我想了许多念头,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死在南美洲的卜连昌,是甚么样子的呢?

我又道:“卜太太,还想麻烦你一件事,你一定有你先生的照片,可不可以拿出来我看看?”(奇*书*网.整*理*提*供)

卜太太望了我片刻,大概她看我不像是坏人,所以,她转身进入房中,那时,卜连昌已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掩住了面。

那位中医师,和他的胖太太,则充满了敌意,望定了卜连昌和我。

我只好勉力向他们两人装出微笑。

卜太太只去了一两分钟,便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拿著几张照片。

可能是她看到了照片,又想起了丈夫,是以她的双眼之中,泪水盈眶。她将照片交到了我的手中,那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我才向那些照片看了一眼,心中就不禁替坐在沙发上,掩住了脸的卜连昌难过!

站在那女人,和那两个孩子之旁的,是一个身形很粗壮的男人,那男人,和自称卜连昌的,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我指著那男人问道:“这位是你先生?”

卜太太含著泪,点了点头。

我向包医师望去,包医师立即道:“是的,那是卜连昌卜先生。”

我将照片交给了卜太太,然后,走向沙发,我拍了拍卜连昌的肩头:“我们走吧!”

我的手指才一碰到卜连昌的肩头,卜连昌便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我到哪里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回家了,我到哪里去?”